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橡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斑。
温灼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开着几个家具品牌的官网页面。
她在比较几款沙发的材质和尺寸。
手边摊开的笔记本上,列着需要购置的清单:三张床、餐桌椅、沙发、书柜……
昨天她带着两个弟弟去了趟家居市场,定了三张床。
突然,一条本地新闻推送滑入通知栏,标题字号粗黑得有些刺眼。
《京郊一家五口驾车坠河,仅两人生还》
温灼的视线本能地扫过,正要关掉页面,猛然顿住。
新闻预览里的地点描述和部分遇难者信息,像冰锥般猝然扎进视线——
【事故发生在今日上午十时许,车辆从龙泉河大桥路段失控冲破护栏坠入河中……据初步了解,遇难者为xx小区的居民的一家三口。父亲王某金(55岁),母亲何某莲(53岁),以及儿子王某超(29岁)……】
xx小区。
王某金、何某莲、王某超。
这几个词单独出现都只是信息,但当它们以这种顺序、在这种新闻里组合在一起时,温灼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褪去温度,又在下一秒冲回心脏,撞出沉重而冰冷的闷响。
这不是房东一家三口吗?
不!
肯定不是的!
温灼握着鼠标的手有点抖,点开了那条推送。
新闻正文加载出来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张现场救援的配图。
从河里打捞出来的是一辆白色轿车。
【……车内一共载有5人,王某金的儿媳孙某某及孙子王某豪获救,目前已送医院治疗,暂无生命危险……】
屏幕的光映在温灼的脸上,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面容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急剧收缩、冻结。
不是震惊,不是悲伤。
是一种更尖锐、更沉重的东西。
一个、两个、三个人的名字一样姑且可以说凑巧,但若是再加两个人呢?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温灼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个三天前,还在她面前搓手、眼神闪躲、踉跄险些摔倒,最后又欲言又止的中年男人,就这样没了吗?
一起没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新闻里说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但获救的孙某某告诉记者,因为是前两天新提的车,她老公可能是错把油门当刹车了。
错把油门当刹车?
有可能。
可这件事偏偏发生在房东一遍遍催促她搬离出租屋后,偏偏这两天他们提了新车。
这太“巧”了。
巧得荒谬,巧得刻意。
这真的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因为房东收了好处却没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完成任务,对方的报复?
如果是报复,那这手段也太凶残恶毒。
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仅仅因为办事不力?
温灼猛地站起身拉开门来到阳台上,深吸了一口气,热气涌入肺腔,才堪堪压下那瞬间翻涌的、令人作呕的寒意。
她静了几秒钟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又走回书房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给张翊打过去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温小姐。”
“看到郊区一辆白色轿车坠河的新闻了吗?”她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
那端沉默了一瞬,张翊的声音压低了些,“刚看到,我已经让王文渊却确认是否是房东一家。”
张翊的话一出,温灼就知道,他跟她一样,都想到了房东一家。
“我怀疑是对方蓄意报复。”温灼说出自己的猜测。
张翊立刻道:“我会加派人手,确保明澈和清和的安全。您也要注意安全。”
顿了顿,他问:“需要查一下这件事吗?”
“不用。”温灼语速平稳,条理清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子里两个弟弟的身影,“对方既然做了,尾巴必然已经处理干净。我们现在去查,徒惹腥臊,打草惊蛇。况且,就算查出来,除了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是真的外,毫无意义。”
略顿,她又问:“跟房东联系的那个人,还是没查出来有用信息吗?”
张翊再次沉默了一瞬,“抱歉温小姐,还没有。”
“你不必自责,是对方行事太谨慎。慢慢查,总能查出来的。”
结束通话,温灼来到阳台上,伏在栏杆上,专注地望着楼下弟弟们。
两人似有所感,同时扭头朝楼上看过来。
“姐!”
温灼弯起唇角,“你俩不午睡跑院子里做什么?不嫌晒?”
江清和:“睡不着,哥说晒晒太阳,我俩就出来了。”
温灼提醒:“就在院子里转,不要出去。”
说着她还特意朝大门方向看去。
看到大门紧闭,下意识松了口气。
张翊出现在两人身后,冲温灼点了下头。
温灼又交代两个弟弟:“你们少转一会儿,你们不热,张翊哥还热呢。”
“知道啦!”
重新回到书房里,温灼坐在椅子里,目光落在那些家具图片上。
温暖的布艺沙发,原木色的书柜,设计简约的灯具……
几分钟前,她还在规划着一个安全、温暖、属于他们自己的新起点。
现在,那些温暖的家具图片在她眼里,突然失去了色彩,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蒙蒙的阴影。
恰巧,一片厚重的云飘过,遮住了窗外的阳光。
书房内明亮的光斑倏然消失,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对手的肆无忌惮和狠辣,远超她的预估。
这不再是小打小闹的算计,而是赤裸裸的、沾着人命的威胁。
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将计就计”加速搬离,房东一家是否……不!这个念头必须掐灭。
罪魁祸首是阴影中的屠夫,不是她。
一股沉重的压力,混着冰冷的愤怒,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静寂的书房里,骤然响起的清脆铃声,吓得温灼浑身一颤。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傅沉来电。
她深呼吸,迅速调整情绪,这才接起来。
“灼灼,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我是不是还没有那些家具重要?”
傅沉哀怨的声音传来,带着他独有的、令她心软的依赖。
温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里已刻意揉进了一丝轻快的笑意,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存在。
“你重要,你最重要,什么都没你重要。”
她需要见他,不仅仅是想念,更是需要与他同在的安全感,或许,还需要商议面对这骤然升级的狂风暴雨。
“中午张叔做的凉皮,挺好吃的,还剩一些,你想不想吃?”
“想!”
“乖乖等着,”她合上电脑,站起身,“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