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舍生代表率先敲锣,并给出了答案:“是老祖宗。”
“回答——”
司业这一拖长尾调,在场的学子瞬间提心吊胆。
除了张月旬和李简放。
“回答错误,”司业说,“外舍生能不能回答上来?”
张月旬举手作答:“是老子。”
“回答正确。”
此话一出,听取内舍生哀嚎声一片。
“外舍生又加一分,下一题……”
一轮下来,外舍生得分八分,内舍生得分三分,差距悬殊。
毫无疑问,最后的赢家是外舍生。
“我们赢啦——”
击掌,欢呼。
场面相当热闹。
有人欢喜,有人愁。
内舍生对外舍生放话:“下一次比赛,我们一定赢你们!”
外舍生根本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只要杜知文还在外舍待一日,赢家必定是他们外舍生,绝不是内舍生。
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书上写的和先生教的谦虚知礼他们得表现出来,可不能落人口实,坏了他们的名声。
一番老生常谈的客套话下来,正好日落西山,比赛也结束了,学子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家在外地、无法半日内来回的学子便只能去食堂用饭,再回斋舍。
晚上没有安排课,学子们可自行安排,温书也好,出太学去游玩也好,这都是被允许的。
张月旬选择回斋舍。
李简放奇怪地问道:“你今夜要和这些男人同床共枕?”
斋舍的床是连成一片的,说是同床共枕,极为准确。
“什么跟什么呀,我宁愿跑树上睡,也不和这帮臭男人睡一个屋,我回斋舍,是要找东西。”
“什么东西?”
“杜知文的日记。”
她可没忘,当时她只看到杜知文夜里挑灯,伏案奋笔疾书,然后……就没然后了。
结束得实在是猝不及防,必有蹊跷。
虽不知这个话本杀会不会把物件还原,但她依然想去碰碰运气。
万一真就发现点什么呢?
“我陪你去吧。”
“也好,咱们现在可是对外舍生的情况一头雾水呢,正好问问咱们的同窗,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话里找到点蛛丝马迹。”
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她心里也没谱儿。
目标是要阻止科举考场惨案的发生,按照时间线,这个解试应该是在……
在什么时候来着?
张月旬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这脑子哟,当时怎么没问小白脸这么重要的事呢?
“阿放,你知道出事的解试是什么时候吗?”
“今年。”
“不是,我问的是话本杀的时间线,咱们现在所处的季节是春季,那解试是今年?明年?还是后年?”
“问宾满吧。”
“我以为你能推算得出来。”
“咱们所知甚少,你都算不出来,我又如何算得出来!”
“你比我聪明。”
李简放一听她这么说,摇头苦笑,“我也只会给你念书上写的,没你活学活用,触类旁通,无师自通。”
“哎这话说的,咱们就别互捧了,走走走,去斋舍。”
斋舍空荡荡的,学子们都在食堂用饭,还没有人回来。
张月旬便转了一圈,在床头放的木牌上找到了杜知文的床位。
她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月旬,来这儿。”
李简放在杜知文的柜子里找到了不少的书信,于是喊张月旬过来。
“打开看看。”张月旬说。
第一封书信——
吾儿展信安。
近日家中诸事顺遂,门户康宁,无需挂怀。你只身在外,当安心于太学课业,精研经义,勤勉向学,勿以家事分心。
手头用度若有短缺,速寄信来,家中自当按时寄送,切莫委屈自身。
惟愿吾儿学有所成,不负寒窗之苦。
母杜庠。
三月十一
第二封信——
吾儿知文,
日前寄去的冬衣,不知穿着可还合身?自春闱一别,倏忽半载,未得见你面,不知是清减几分,还是壮实些许。为娘依你旧时身量裁的,若有长短宽窄不妥帖处,便寻巷口的裁缝铺改改,万勿将就挨冻。
母杜庠
腊月初八
张月旬和李简放读了五封信,都是一个叫杜庠的女人给杜知文的信。
从称呼上看,杜庠是杜知文的母亲。
这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而且用词丰富,想来这位叫周庠的女子是颇具文采的才女。
可往后的书信,字迹就变了,气韵不如前一个好,有些抖笔。
书信的最后是写祖母杜文秀,那就没错了。
老人家上了年纪,这手总有这啊那啊的毛病,抖笔实在是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书信的内容提了一句周庠得了疾病,不治身亡,杜文秀葬了自己的女儿,让杜知文莫要分心,安心准备解试。
“唉。”
张月旬看到这封信,心像是被一群蚂蚁爬过似的,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形容的难受。
“解试虽说三年一次,但与母亲的最后一面,一辈子只有一次。周文秀和周庠都替杜知文做了决定,要他安心准备解试,不要因为生离死别而分心。杜知文当时得知自己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你得问他,我不知道。”李简放说。
“人都死了,我上哪儿问去?”
“这好办,你也死,应当是能见到他。”
“阿放,”张月旬小嘴一撇,“你说这办法是好使,但我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死了,什么也没了,我才不会为了这个答案去死呢。”
“那看来你想开了,接着往下读吧。别学文魃那套突然的煽情,这一点也不像是你。”
“你说得对,都是文魃把我带坏了。”
张月旬给文魃送了一顶帽子后,心安理得地继续读杜知文收到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都是家里人带着关心和爱意的碎碎叨叨。
还有一点收获:自杜知文入太学,他家里人的身体变得极差,不到四年时间相继驾鹤西去了,独留他一人在人间。
换言之,这个时间点的杜知文,孤家寡人一个。
那解试之前,那个不是豆豆眼先生,也不是寿桃先生的先生又为何依然拿杜知文的家人威胁他?
张月旬想到了两种可能——
一,那不是豆豆眼先生也不是寿桃先生的先生不知内情,以为杜知文的家人尚在人世。
问题来了,那先生究竟是谁呢?
她得好好查查。
二,杜知文家人还活着,不过是被囚禁,不得见天日,以此来要挟杜知文乖乖就范。
这两个猜测,究竟哪一个才是对的?
只需查清解试之前杜知文见到的那位先生的身份,抑或是……
“看来还是得找到杜知文的日记,他或许记下了他是如何发现那些权贵在背后迫害他家人,只为逼他妥协安心当个血包的证据。”张月旬说。
“嗯,月旬,我们再分头找找。”
恰在这时,一群学子回来了。
他们一进屋,瞧见杜知文和陈耀辉两人翻翻找找,实在可疑。
一人便开口问道:“杜兄,你这是在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