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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铁读书 >  历史中的酒馆 >   番外22

混沌紫府,死寂是唯一的碑文。

灰雾无声漫卷,如同遗忘的裹尸布,拂过冰冷光滑的道韵平台。星辰虚影在极远处明灭,光芒冷硬如墓穴磷火。平台边缘,混沌钟静悬,钟体上那缕细微的黑红暗斑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无声地搏动着被永恒禁锢的诅咒怨毒。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流淌的灰雾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如同死水被投入无形的毒液。

平台中央,玄都盘坐。玉质的苍白已浸透他每一寸肌肤,须发胜雪,面容清癯如冰雕。他双目紧闭,眉心深处,那点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虚影,正贪婪地汲取着紫府中稀薄的鸿蒙气息,艰难修补着对抗天帝、剥离本源、迟滞时空带来的巨大道伤。每一次漩涡的微弱转动,都牵引着这片绝对秩序的空间发出细微的、如同朽木不堪重负的呻吟。

数丈外,海丫蜷缩如受惊的幼鼠。靛蓝破布下,小小的身躯仍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心口那冰冷空洞的烙印,带来阵阵灼烧般的幻痛。她将头深埋膝盖,黑曜石般的眼瞳在臂弯的黑暗中空洞地睁着,里面没有泪,只有劫后也无法稀释的巨大恐惧和茫然。穷奇那穿越虚空、充满极致痛苦与怨毒的咆哮碎片,如同淬毒的冰凌,反复凿穿她脆弱的识海,与阿爷阿嬷被抹去时的无声哀嚎交织成永不停歇的尖啸。玄都那只枯瘦如冰的手,混沌之门的冰冷吞噬……所有感知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深渊:她已无家可归,体内沉睡着怪物。

玄都微阖的眼睑下,那混沌漩涡的推演从未停止。它穿透紫府壁垒,无视混沌鸿蒙,如同两道冰冷无情的探针,再次扫过那片死寂的东海琉璃焦土。目光精准地刺入地狱底层,落在那点被混沌薄膜封存的、近乎透明的真灵碎片上——嫦娥最后的“存在”印记。如同看着一粒被冰封的尘埃,无悲无喜。视线掠过,投向狂暴的虚空乱流深处,锁定那在混乱炼狱中挣扎、吞噬、崩解的穷奇残躯。它的痛苦,它的沉沦,不过是冰冷因果线上早已标注的必然轨迹。观测完毕,混沌漩涡缓缓熄灭,重归深潭般的平静。玉质的苍白又深一分。

就在这死寂的平衡即将滑向永恒的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紫府最核心的、仿佛大道初音般的清鸣,毫无征兆地在玄都紫府中炸响!

声音清越悠扬,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秩序之力!整个紫府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冰面,瞬间凝固!翻涌的灰雾定格!明灭的星辰虚影光芒停滞!连平台边缘混沌钟上那搏动的黑红暗斑,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直不动!

玄都盘坐的身影猛地一震!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涛骇浪!那并非力量冲击,而是某种……更高位格存在的苏醒,强行干扰了他对这片绝对道场的掌控!

他猛地抬头!

紫府至高之处,那个流淌着混沌玄黄气息、被视为一切道韵源头的“奇点”核心,此刻正发生着令圣人也为之动容的剧变!

那“奇点”无声地荡漾开来,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睑!核心处,并非混沌漩涡,而是一面巨大无朋、边缘流淌着亿万大道符文的——玉碟虚影!玉碟通体呈混沌玄黄色泽,其上三界六道、洪荒万域的微缩光影如同水中倒影,清晰无比地流转沉浮!山川河岳、星辰大海、生灵百态……一切都在其中生灭不息,演绎着宇宙洪荒的至理!

造化玉碟!大道显化!竟然在此刻,于玄都紫府核心,自行显现!

更让玄都瞳孔骤缩的是——就在那造化玉碟虚影的正上方,一只纯粹由大道符文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情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天机之眼!

这只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冰冷运转的法则洪流!它出现的刹那,一股超越圣人、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纯粹“道”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紫府!

玄都盘坐的身影在这股意志下,第一次显露出无法控制的僵硬!他那修补道伤的混沌漩涡瞬间溃散!玉质的苍白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玉璧被巨力撞击产生的……裂痕!是道伤被引动的剧痛,更是掌控权被强行剥夺的惊怒!

天机之眼的目光,平静、淡漠,如同扫描死物的冰冷射线,缓缓扫过凝固的紫府。

目光首先落在平台边缘蜷缩的海丫身上。那目光穿透了她单薄的躯壳,清晰地“看”到了她心口那冰冷空洞的烙印(被剥离的天吴神性血泪痕迹),看到了她血脉深处沉睡的、属于上古水神天吴的古老意志与无尽悲恸,更看到了那份被强行唤醒、却无处安放的凡俗羁绊与恐惧。海量的、关于“天吴血脉”、“凡尘因果”、“悲恸神性”的推演数据流,如同冰冷的瀑布,在天机之眼深处无声流淌、分析、归档。

目光移开,落在了玄都身上。视线穿透了他的麻衣草履,穿透了那层玉质苍白,精准地锁定了他眉心深处那道因道伤与推演而显现的、细微的混沌裂痕!更“看”到了他识海深处那庞大精密、却因天帝干扰、东海异动、真灵碎片、穷奇挣扎等“变量”而悄然偏移、生出更多繁复分支的……未来棋局推演!所有的算计、布局、消耗的道力、承受的反噬……在这天机之眼下,如同摊开的账簿,纤毫毕现!无数关于“圣人损耗”、“因果偏移”、“变数衍生”的冰冷数据流疯狂刷新。

最后,天机之眼的目光穿透了紫府无形的壁垒,无视了时空的距离。

一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跨越无尽虚空,精准地钉在了东海之滨那片琉璃地狱最底层、那点被混沌薄膜封存的、微弱的真灵碎片上!嫦娥最后的存在印记,在这道目光下如同暴露在强光下的细菌,无所遁形!关于“剥离本源”、“真灵残留”、“混沌封禁”的信息流瞬间被捕获、分析。

另一道目光,则如同灭世的标枪,狠狠刺入那片狂暴的虚空乱流核心,死死钉在了那正在混乱中垂死挣扎、疯狂吞噬的穷奇身上!它残破的兽躯、流淌的污秽“沥青”、布满裂痕的猩红竖瞳、神魂深处燃烧的诅咒烙印与那点扭曲的执念……所有垂死的疯狂与痛苦,都化为冰冷的数据洪流,涌入天机之眼深处!关于“凶兽孽力”、“诅咒反噬”、“熵增贡献”的评估瞬间完成。

扫描完毕。推演终结。

天机之眼深处,那冰冷运转的法则洪流骤然加速!无数大道符文疯狂闪烁、组合、湮灭!最终,凝聚成一个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天道本身发出的终极判词,直接烙印在玄都、海丫,以及那被遥远锁定的真灵碎片与穷奇凶兽的——灵魂本源深处:

“冗余变量,超出阈值。道痕偏移,熵增加剧。执行——归元!”

指令下达的瞬间!

造化玉碟虚影猛地一震!其上流转的洪荒万域光影瞬间变得模糊、扭曲!玉碟中心,一个纯粹由“无”构成的、仿佛能吞噬诸天万界的恐怖漩涡,无声地旋转着张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针对“冗余变量”的、纯粹的“抹除”之力,如同无形的宇宙橡皮擦,轰然降临!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点被封存在东海琉璃地狱深处的真灵碎片!包裹它的坚韧混沌薄膜,在这股“归元”之力下,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那点微弱的、褪色的月影,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被那恐怖的漩涡吸力拉扯、扭曲,眼看就要彻底湮灭于那代表“无”的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平台边缘蜷缩的海丫,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她心口那冰冷的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变得滚烫!体内沉睡的天吴意志被这至高无上的“抹除”指令强行刺激,爆发出绝望的悲鸣与反抗!幽蓝的神力不受控制地从她七窍中狂涌而出,却又被那无形的“归元”之力死死压制、剥离!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步那真灵碎片的后尘!

虚空乱流中,疯狂挣扎吞噬的穷奇,庞大的兽躯猛地僵直!那布满裂痕的猩红竖瞳中,疯狂与痛苦瞬间被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面对终极虚无的极致恐惧所取代!它发出一声混合着不甘、绝望与彻底崩溃的终极咆哮,残破的身躯被无形的“归元”之力锁定,朝着那恐怖的漩涡吸力拉扯而去!

玄都盘坐的身影,在这股超越圣人的“归元”伟力下,第一次显露出无法掩饰的剧震!他那双倒映着天机之眼与造化玉碟的眼眸中,那丝细微的裂痕骤然扩大!玉质的苍白脸庞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枯瘦的双手猛地抬起,指尖混沌玄黄之气疯狂汇聚,试图对抗这来自大道的抹杀!

然而,一切反抗在天机之眼的绝对意志与造化玉碟的归元伟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紫府凝固,万物归寂。

抹杀,已无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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