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院的日子。
阳光明媚,透过车窗洒在车内,带来融融暖意。
周祈年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母婴护理师提前到了公寓做准备,他则亲自开车,载着林笙和两个孩子。
林笙抱着小糖果坐在后座,小姑娘挨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对回家的期待。
周祈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目光柔和,专注地开着车。
到了公寓楼下,周祈年停好车,先下车打开后备箱,里面塞满了从医院带回来的各种物品,以及他提前准备好的母婴用品。
他一手提着几个大袋子,另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向刚下车的林笙,轻轻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低声道:“小心点,跟我走。”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小心翼翼的牵引。
林笙的心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指尖蜷缩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动作。
她垂着眼眸,任由他牵着,另一只手稳稳地抱着襁褓,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公寓大楼。
周祈年感受到她没有挣扎,心中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这种激动的情绪仿佛要在他的胸腔里炸开。
他强忍着才没有让嘴角上扬得太明显,但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光彩,泄露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他不由紧紧握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珍惜。
回到熟悉的公寓,里面已经被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剂味道,还多了许多崭新的母婴设施,婴儿床、尿布台、温奶器,所有东西都一应俱全,摆放得井然有序。
专业的母婴护理师笑着迎上来,接过林笙怀里的小糖果,熟练地去安顿。
“你先去床上躺着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周祈年松开她的手,语气不容拒绝,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林笙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个被布置得无比妥帖舒适的空间,心中百感交集。
她没有反驳,产后确实容易疲惫,便顺从地走进了卧室,在柔软的大床上躺下。
身体陷入熟悉的柔软,鼻尖萦绕着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一种久违的安宁感包裹了她。
从医院回来后,周祈年就将所有事情都揽了过去,和育婴师一起归置物品,准备午餐,照顾小糖果,甚至还能抽出空来督促小姑娘写作业。
林笙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周祈年压低声音哄孩子,以及和女儿轻声交谈的动静,心里那种复杂的、冰层不断融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周祈年一直忙到了晚上。
小姑娘被张姐带着去洗漱睡觉了,小糖果也喝完奶,在婴儿床里沉沉睡去。
卧室里只剩下林笙和周祈年。
林笙靠在床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她抬眸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和孩子的周祈年,轻声问道:“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
周祈年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地开口,语气再自然不过:“我留下吧,明天正好把小初的一些生活用品带过来,方便些。”
林笙愣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留下?什么意思?”
周祈年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面带着懵懂和一丝警惕,他向前倾身,双臂撑在床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坦然地看着她,清晰地回答:“我搬过来了,就住对面。”
“对面?”林笙更懵了,下意识地重复:“哪个对面?”
“这间公寓的对面,那套房子,也是我的。”周祈年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林笙就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中介提过一句对面户主很少回来,但把阳台之间打通了……
一股被隐瞒怒火夹杂瞬间涌上心头,她撑着手臂坐直身体,看向周祈年,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所以这间公寓,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又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早就计划好了?!”
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怒火和受伤的神色,周祈年心脏一紧,立刻伸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笙笙,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诚挚的歉意和认真:“是,这间公寓是我安排的,但我这么做,没有恶意。”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目光恳切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僵,你又怀着孕,我根本没办法放心,我不知道你吃得好不好,安不安全,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
周祈年说到这里是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我只能用这种方法,确保我知道你在哪里,确保你是安全的,我知道这很混蛋,很自作主张,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痛苦和那深切的后悔,听着他话语里那份因为害怕失去而近乎偏执的守护,林笙胸腔里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难言的情绪。
她想起之前独自的种种不易,想起那些深夜里的无助和彷徨,而这个人,竟然就这么默默地守着她。
她垂下眼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模糊了视线。
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周祈年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松开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动作小心翼翼,嗓音也愈发低沉温柔,带着卑微的乞求,一字一句,敲在林笙的心上:“笙笙,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用错了方式,伤了你的心,我不敢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能照顾你,保护你,补偿你和孩子们的机会。”
周祈年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孤注一掷的恳切:“算我求你了,好吗?”
卧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城市背景音。
林笙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终于找到出口的复杂释放。
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任由他替自己擦去眼泪。
过了许久,她才极轻极轻地说:“……随便你吧。”
这句话很轻,没有明确的承诺,甚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但听在周祈年耳中,却像是一种肯定。
他知道,这扇紧闭了太久的心门,终于,被他撬开了一道缝隙。
而他,会用他余生的所有,去守护这道光,让温暖重新填满她的世界。
他缓缓收拢手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一次,林笙没有推开他。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静谧的地板上。
周祈年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下来,连日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渐渐沉重。
感受到怀中人逐渐放松的身体和变得均匀的呼吸,周祈年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视的吻。
“睡吧。”周祈年在她耳边柔声保证:“晚上小家伙要是醒了,我来喂奶换尿布,你安心睡,什么都不用管。”
他的承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
林笙极轻地“嗯”了一声,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任由他小心地扶着自己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她侧躺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周祈年的身影。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婴儿床边,俯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熟睡的小糖果,确认他睡得安稳,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旁边散落的几件婴儿衣物。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
他动作熟练地将小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的收纳篮里,那认真的姿态,与商场上那个运筹帷幄、冷峻矜贵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此刻正为她和孩子做着这些琐碎却充满烟火气的事情,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林笙心底弥漫开来。
不再是尖锐的痛楚和怨恨,也不是汹涌的爱意,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暖意。
她看着他宽阔的背脊,想象着这些日子他笨拙却又坚持地学习如何照顾新生儿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极轻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
就在这时,周祈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
林笙心头一紧,慌忙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周祈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昏暗的光线下,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睫毛那来不及完全平复的细微颤动,以及她唇角那一抹尚未完全消散的,清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的眼底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如同春风吹拂过冰封的湖面。
周祈年没有揭穿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目光缱绻而满足。
他知道,融化她心中的坚冰更需要无比的耐心和诚意。
但此刻,这一点点的软化,这一点点不自觉流露的笑意,对他而言,已是漫漫长夜中看到的最璀璨的曙光。
他轻轻走到床边,再次为她拉了拉被角,然后才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处理一些必要的工作邮件,守着她和孩子。
后半夜,小家伙果然如约醒来,发出细弱的赖人哼唧。
不等林笙有所动作,周祈年已经迅速起身,动作比之前更加熟练地冲好奶粉,试好温度,然后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耐心地喂着。
林笙在朦胧中半睁开眼,看着月光下,那个高大男人小心翼翼抱着小小婴孩的剪影,听着奶瓶里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和周祈年低低的轻哄,再一次缓缓重新闭上眼,这一次,是真的沉沉睡去了,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清晨,林笙是被一阵持续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房间里一片明亮。
身边的婴儿床里,小糖果还在酣睡,小脸红扑扑的。
而沙发上周祈年早已不见踪影,毯子叠得整整齐齐。
手机还在固执地响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唐聿礼。
林笙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她伸手想去拿手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先她一步,将手机拿了起来。
周祈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显然刚洗漱过,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沉,示意林笙继续睡后,就拿着手机,径直走向了阳台,并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林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阳台门口,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确实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唐聿礼。
阳台上,周祈年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冷静无波:“喂。”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唐聿礼压抑着怒气的低沉嗓音:“林笙呢?我找她。”
“她还在睡。”周祈年语气平淡,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唐聿礼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声音带着尖锐的嘲讽:“周祈年,你以什么身份替她接电话?你们现在在一起?你可真够可以的,趁虚而入这一套,你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面对唐聿礼的指控,周祈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眼神愈发冰冷。
他不想与唐聿礼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但有些界限,必须划清。
“唐聿礼。”周祈年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收起你那些卑鄙的手段和自以为是的深情,笙笙现在需要的是安静休养,而不是你的纠缠和骚扰,你做过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别再来自取其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以后,不要再打扰她。”
说完,不等唐聿礼回应,周祈年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唐聿礼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他站在阳台,迎着清晨微凉的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怒意。
唐聿礼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其偏执和疯狂程度,远超常人想象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唐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周祈年!”
唐聿礼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额角青筋暴起,猛地将手中的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昂贵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那张英俊温雅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周祈年!”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烈的恨意:“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伪装失忆,放下所有尊严去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眼看着就要将林笙重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却被周祈年一朝揭穿,全盘皆输!
他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他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唐聿礼骇人的脸色,吓得大气不敢出。
“唐……唐总,您要的东西,查到了。”助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唐聿礼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文件袋,一把夺了过来,用力地撕开。
里面是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主角,是一个穿着某品牌工装、戴着鸭舌帽的年轻配送员。
虽然拍摄角度有些刁钻,帽檐也压得很低,但依然能看清大致轮廓。
这正是之前一段时间,持续给林笙诊所送花的那个人。
唐聿礼看着照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算计和毁灭欲。
“周祈年……”他摩挲着照片,目光阴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我们,慢慢玩。”
助理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窗外的阳光明媚灿烂,却丝毫照不进这间被阴霾笼罩的办公室,也驱不散唐聿礼眼中那越积越厚的,偏执疯狂的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