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侯东来开车送静安和冬儿回家。
冬儿在车上睡着了。侯东来把冬儿抱进房间。
看着熟睡的冬儿时而抽搐一下,两个大人心里都难受。
静安说:“金嫂再来闹,怎么办,我怕自己忍不住——”
侯东来说:“她不是被拘留了吗?怎么也得拘留三天。在里面被教育教育,她就不敢了。”
静安觉得侯东来把事情想得太好,事情不那么简单。
如果金嫂和大姐夫一直这么合伙对付她和冬儿,那就不好办了。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拘留,就不再来折腾。
除非小茹现在就判完,除非金嫂也被判了,要不然,大姐夫那个人,未必会善罢甘休。
怎么办呢,金嫂知道冬儿的学前班,难道再给冬儿换学校?
没有用,金嫂要是执意吓唬冬儿,换多少学校她也能找到。
一想到金嫂吓唬冬儿,静安的心就因为愤怒,咚咚地跳。她恨金嫂拿孩子出气,跟她妹妹小茹是一样的。
后来,侯东来给静安出个办法,就是让静安搬到他那里住。
侯东来说:“房子我贴出去卖呢,这边我有时间也看房子,有相应的我的就先交定金——”
静安哪有心思想房子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的心情,自己的事情,都影响着侯东来,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静安说:“双方家长见面的事情怎么办?”
侯东来说:“不是都定好了吗?周日上午,我父母就到,晚上去你家,周一早晨他们坐火车返回去。”
侯东来的父亲还上班呢,两位老人要来安城见见亲家,日子已经定好,再延迟的话怕是不好。
侯东来既然没有说要推辞,她也没有开口。但她心里现在装不下自己的事情,全部心思都在冬儿身上。
好在金嫂能消停三天,三天后,她再想办法。
静安出门送侯东来。
在大门口,侯东来轻轻地把静安搂在怀里:“金嫂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在家保护好冬儿,孩子太小了,经不起折腾。”
静安说:“你放心吧,我会护着她的。”
两人在门口站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阴天,凉风嗖嗖地从大门口的缝隙里穿进来,打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冷。
秋日的夜晚很安静,远处此起彼伏的虫鸣,倒显得静安的院落更安静。
房间里,冬儿呓语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翻个身,又睡着。
夜风里,忽然带来雨的气息,细若牛毛一样的雨丝,无声地落下来。
静安推推侯东来:“回去吧,要下雨——”
侯东来没有动,还是那个姿势抱着静安。
静安笑了,轻轻地在他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回去吧,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侯东来还是不动。
这天晚上,他有点像个孩子一样地耍赖,不肯走。
静安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洗发水的,剃须水的,还有洗澡用的香皂,洗衣服用的洗衣粉。
她的鼻子,什么都能嗅到,还能嗅到他身体里还有一种味道。
当然,她的鼻子也能嗅到危险的气息。但她没有再跟侯东来说。
侯东来是公家人,时间是公家的,不能过多的占用。尤其他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影响他的仕途。
雨丝粗了一些,落在肩膀上有了分量。侯东来这次动了一下。
静安以为他要走,不料,侯东来站到外面,把静安推到里面,让她的后背靠在仓房的墙上。
仓房的房盖,和房东家的墙壁连在一起,在大门口遮成一个雨棚,不过,风一吹,雨就能斜斜地落进来。
侯东来换了位置,雨丝就落在他身上。
静安又抱了抱侯东来:“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就能安心地在一起。”
侯东来知道静安的心情:“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理智的男人,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两人站在雨里,听着远远近近的虫鸣……
远天上,幽深的苍穹里,无数的雨丝利剑一样地射向大地……
侯东来走了之后,静安回到房间,锁好房门,关闭了灯,她摸黑上炕。
冬儿似乎感觉到她上了炕,就往她怀里蹭了蹭。
静安看到睡梦中蜷缩成一团的女儿,她心疼,把冬儿搂在怀里。
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想给葛涛打电话,又不想给他打。六哥的办法,肯定和侯东来的办法不一样。
侯东来的办法比较温和,但也慢。
六哥的办法肯定是见效快,但说不上又惹出什么事情。
静安又想给李宏伟打电话。
可李宏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大半夜给小哥打电话,不妥。
就是白天给李宏伟打电话,让田小雨知道,她也会恶心静安。
静安和六哥、李宏伟,现在是跟老谢一样的友谊,但因为她是女人,别人就不用正常的眼光看她。
静安和三个男人交往,没人说三个男人有问题,却都会觉得静安有问题。
如果静安是一个男人,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有问题就都是她的问题。
有时候,她恨自己的性别,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男人呢?
自己要是男人,和老谢,和李宏伟,和葛涛,他们就是纯粹的友谊,不会有人说咸道淡,田小雨还是艳子,都不会恨静安。
静安要是男人,金嫂也不敢这么欺负她,大姐夫也不会蹬鼻子上脸。
全都因为静安是个女人,他们就欺负她。
女人的名字,就叫弱者。
静安决定主动反击,她和冬儿不能总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可是,侯东来让她等一等,他说去解决金嫂的事情。他会怎么解决?
要不然,再等两天?
真的要下决心做那件事,静安也忐忑不安,不知道有几成把握。
静安的心还是太软,太善良。
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只不过,善良的人才会被人欺负。
雨大了,啪啪地敲击着窗棂。
冬儿似乎有些冷,也似乎有些害怕,又往静安的怀里缩了缩。
静安拿过薄被子,盖在冬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