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书房用过午膳,谌月带着余昔出门。
凤予洛在软榻上躺了许久仍无睡意,穿鞋走出书房。
走到回廊尽头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翻过上百次的院墙,目光最后落到墙角的大槐树上。
天气回温,那树叶尽落,裸露的枝头似已吐出点点新芽。
年少时,他算是国师府的常客,每次父皇都是让人把他直接送到书房,他走进书房就能看到端坐在书案前的谌月。
十一二岁的他们,一个喜欢看书写字,一个喜欢吃着零嘴乱涂乱画,更喜欢谌月给他念书听。
十三岁那年,他施展轻功踩着树干跃上墙头,看到一墙之隔外不算荒芜的院落。
去拿糕点回来的谌月,在连廊远远看到坐在墙头的红色身影,拎着食盒两息间便站到他身旁。
“小殿下,墙头危险。”年长两岁的谌月看着把玩玉佩的他道。
凤予洛轻轻摩挲手中的玉佩,看着寂静的院子道:“这座院子以前我也常来。”
三皇叔去世后他就没来过了,他想着不来,院子里那人就一直在。
三皇叔很疼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去宫里给他,那样温润的人,因为一身毒素蔓延,早早就离开了他。
“月哥哥,你能往那坐一下吗?”凤予洛侧头指了指身边的看着毫无生机的大槐树。
谌月看了眼槐树搭在墙头的那根枝干,有一臂之长的枝头已经伸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师兄也没让人清理。
枝干如胳膊般粗,坐一坐倒也不打紧。
谌月脚尖轻点,落到枝干上缓缓坐下,两只腿悬空着,衣摆被微风轻拂着,一手拎着食盒放到腿上。
凤予洛回头看了看一袭白衣坐在枝干上的人眉眼微弯,摸着腰间的玉佩转回头看向空荡荡的院子,轻轻笑出了声。
“月哥哥,你真好。”说着拿起龙纹玉佩,对着初冬午后的阳光看了片刻。
谌月看着将玉佩轻轻抛起又接住的人,刚刚萦绕在这人身上的那点悲伤情绪,好似在玉佩接住的瞬间消失了。
“洛儿,怎的站在这发呆?”
谌月把余昔送到军营回来,看到站在回廊下发呆的人大步走到其身旁问道。
“突然想来看看。”凤予洛听到声音,侧头看向身边一身月白色衣袍的人,眼里染上笑意,“你看,枝头好像有新芽。”
谌月抬眸望去,裸露的枝头确有点点嫩绿,看着越过墙头的枝干,不禁想起当初坐在墙头抛玉佩的少年。
“洛儿当时是在替宁亲王不值?”说着伸手握住凤予洛垂在身侧的手。
“不是。”凤予洛摇摇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道:“三皇叔曾对我说,钟情于一个不可能给予自己回应的人,是他的选择。”
他只是难过当时那人为什么不来见三皇叔最后一面。
“洛儿。”谌月不禁叫道。
“决定翻墙头那天起,放任自己的心喜欢你,是我的选择。”凤予洛牵着人走到院墙下。
后来才发现,原来他的国师大人早就在墙的这边站着等他了。
抬头看着那支愈发粗壮的枝干,凤予洛嘴角微微上扬,也许在枝干越过墙头的那天,三皇叔已经得到回应了。
谌月沉默许久后说道,“师兄走的那天,他说他看到了枝头点缀的新芽。”
凛冬,光秃秃的槐树,在寒风中毫无生气,何来新芽。
“也许是有人来接他了吧。”凤予洛眨了眨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
三皇叔走的那天,在仍夹着一丝寒意的春风中,看到越墙而过的枝头上布满了新芽。
他不知道蔺将军是如何看待余昔的,只要余昔自己觉得值,那就值得。
北疆啊,他还从未去过。听闻那里昼夜温差大,也不知道余昔那小身板扛不扛的住。
军营。
坐在主帐的蔺知庭,一脸纠结的盯着站在帐中的少年。
他是去打仗,带个白白嫩嫩的孩子去算怎么回事,这可是国师的继承人,若是出事他担当不起。
余昔站在沙盘前,盯着看了许久,确有一处狭小的峡谷。
看完之后向上头坐着的将军作揖,然后拎起自己的包袱走出大帐。
蔺知庭看着来了之后没同他说过一句话的人,在他帐中站了半刻钟,然后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拿起身前书案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他什么时候惹到这小子了?
走出大帐的余昔,看了看开始西斜的太阳,得找人问问他今夜睡哪。
“小余昔,好久不见呀!”
余昔刚经过一处营帐,被人伸手拽了进去。
在来的路上已经服下哑药的余昔,看清眼前的人,扯了扯嘴角。
手里比划着:风军师好。
一身粉色衣衫的风钦看着比划手指的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充满惊讶,“怎么几日不见,变哑巴了?”
“……”余昔瞅了瞅军师帐,在这打个地铺凑合一晚。
:劳烦军师大人收留一宿。
“真哑巴了?”风钦眉头紧皱,“要是让小洛儿知道你哑了,还不得心疼死。”
“!”余昔心头一跳比划道:别告诉师母!我只是在进行止语。
“不是哑了就好。”风钦松了口气,“怎的做起禅修了?”
:一时兴起。
风钦看着神色淡淡的少年,“既然决定去战场,怎么不等回来再止语,到时候刀剑无眼,你也不喊救命?”
余昔弯腰作揖后对着眼前的人比划道:能自保,不会给大家添乱。
“行吧,去了北疆你跟着我。”风钦认真道。
:多谢军师。
“一会吃了晚膳早些休息,明日卯时拔营。”风钦摆摆手。
用过晚膳,蔺知霆没见到人,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余昔今夜宿在哪里。
“军师。”蔺知霆走进风钦的营帐,看到榻上靠在一处的两人,收了声。
并肩坐在一处,埋头看地图的两人齐齐转头,“蔺将军有事?”
余昔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地图。
看着一身粉色衣衫的风钦,蔺知霆脚步顿了顿,他果然还是不习惯看到一个大男人穿如此粉嫩的颜色。
“就来提醒军师一声,明日别在再穿这身衣衫了。”蔺知庭瞥了眼没看自己的人儿,看向风钦作揖道。
风钦摆摆手,“不过是在京都掩人耳目罢了。”
说完又继续同余昔一起看地图。
蔺知霆看挨着坐一处的两人,愣了愣神,转身离开。
听到脚步声走远,余昔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
风钦看着余昔点的地方,思考片刻,“那怎么和蔺将军解释?”
余昔眸色微顿:你就说给我安排了任务。
“你必须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然我怕小洛儿跟我急。”风钦抓住余昔的双手,眸子紧紧盯着余昔,“小洛儿气性大你是知道的,嗯?”
余昔忙挣脱双手点头,师母!这里有人恐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