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朱本豪推着最后一名受困的群众,将他奋力从即将坍塌的楼梯口推出来。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最边上楼房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那边,压着几块断裂的水泥板,缝隙中,有一角带着警卫队标识的蓝色制服露了出来。
冰冷的寒意窜遍全身,他几步冲了过去,低喝一声,双臂发力,将那块足有数百斤的水泥板奋力掀开。
水泥板下露出的景象,让朱本豪不安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制服的主人正是老宦。
但他已经死了。死状与之前的两名受害者一模一样:头颅不翼而飞,脖颈断口处参差不齐,似乎被巨力硬生生撕扯开来。
身上那套警卫队制服破烂不堪,似乎在死亡前进行过激烈地挣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几乎将他整个人开膛破肚。
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地面,与爆炸后的灰烬混合,令人作呕。
他最终还是来迟了一步。而且,凶手显然是在他赶到之前,不仅杀害了老宦,还精心布置了这场爆炸,意图毁灭证据,并阻拦他的追踪。
朱本豪站在原地,看着老宦那无头的尸身,拳头死死握紧,愤怒懊恼交织在他心头。
这条重要的线索,就在他眼前,以最惨烈的方式断了。
十分钟后。
现场一片混乱,救援人员与后续赶到的警察正在疏散群众,扑灭余火,清理废墟。
朱本豪站在老宦的尸身旁,面色阴沉,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老大,老大!你快过来看,这边!!!” 张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带着惊愕。
“怎么了?”朱本豪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与疑虑,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张晓正站在一堆金属和碎砖旁,手指颤抖地指着下方。
“你看那里!”
朱本豪顺着指引望去,同样感到惊奇。在张晓清理开的瓦砾下,居然是另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更是惨不忍睹,几乎被爆炸和坠落的杂物砸得不成人形,肢体断裂,漆黑一片,难以辨别原本的面貌。
然而,在尸体周围的碎石和焦土上,却散落着一些格外醒目的东西:一簇簇、一缕缕,即使在烟熏火燎后依然能看出原本颜色的白色毛发。
两人细细看着,发现除了尸体残存的肢体形态外,其它的特征:细腰,皮衣,白发。这些都强烈地指向一个结论——这个死者,无论他原本是谁,其死亡特征与那个神秘的“白发义警”高度吻合。
“所以......” 朱本豪蹲下身,仔细查看,眉头紧锁思考着。
白毛,类似的创伤,难道凶手在杀害老宦后,自己也死于这场爆炸?是意外,还是灭口?有没有可能这场爆炸其实是老宦和杀手搏斗引发的?
就在这时,陈志国也赶到了现场,他扫视了一圈狼藉的景象,目光定格在无名的尸体上,脸色凝重。
张晓见到陈志国,抢先开口道:“陈前辈!我们,我们好像找到那个犯人了!”说着他指向那具不成样子的白毛尸体。
陈志国目光一凝,仔细看向那具尸体,又看了看周围散落的白毛,沉吟不语,最后开口问道:“那,宦队长呢?”
现场气氛压抑,张晓尴尬地笑了笑,再次转向陈志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陈前辈,我问你个问题哈,有一个东西,不像星星一样闪,但是也在天上,一直不说话,可又一直在说话,请问为什么?”
陈志国正凝神思考案件,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疑惑地反问:“是什么?”
张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老宦(唤)。”
(中文谐音,“老宦”听起来像“老唤”,即“一直在天上说话”的意思,但张晓的字面意思是“老宦这个人死了,不会再说话”。)
不合时宜的地狱笑话,让现场安静了一下。朱本豪瞪了张晓一眼,但此刻也没心思责备他。
“哈哈哈哈哈,这小同志讲话真有意思哈,啊?什么?老宦死了?!”
陈志国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笑了一会后感觉不对,随即明白了张晓这蹩脚笑话背后的含义。
老宦死了,不会再“说话”了,而旁边这具疑似凶手的尸体,也同样成了不会说话的谜团。
他看着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又看了看周围爆炸后的废墟,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缓缓开口道:“两个都不会‘说话’了。但这现场,想‘说’的话,恐怕比我们听到的更多。”
他又看着那具白毛尸体,语气意味深长。
现场的气氛沉重而悲怆。
在仔细勘察了爆炸现场以及散落的痕迹后,陈志国面向围拢过来的警员和调查社成员,带着沉痛的语气开口道。
“诸位同志。现在的情况,我们大致可以推断出来了。”他指了指老宦的无头尸身,又指向那具白毛尸体,“宦队,他应该是追踪嫌疑人到了这里,与之发生了激烈的搏斗。嫌疑人身手强悍,宦队自知不敌。哎呀!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然后就是他恰到好处的哽咽,同时悄悄用旁光看着在场那些眼眶通红的老宦同事:“他引爆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防御性手雷,与这个危害社会的凶徒,同归于尽了。宦队,他是英雄,他是好样的!”
这番话一出,些原本就强忍悲痛的警卫队队员们再也抑制不住,有人低下头肩膀耸动,有人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断墙上,更有甚者失声痛哭起来。
悲愤与对“英雄”的敬意在现场弥漫开来。
陈志国适时地安抚着众人,接着他走到朱本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无奈的意味:“本豪,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但有时候啊,这事情的结果呢,比过程更重要。你看啊,凶手伏法,宦队牺牲得壮烈,对上面,对公众,对牺牲的同僚,咱都有了交代。大家都不容易,不该再被苛责怪罪了,你说呢?”
下一刻,他凑得更近,意味深长地说着:“况且,不要把精力用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别忘了你我的使命。”
(这些人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朱本豪看着陈志国双深邃的眯眯眼,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众人,最后又看了看那两具似乎“说明了一切”的尸体,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