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活下来了,但是身上又带着阴气。
孩子从出生就不哭不闹,刚开始孩子爹对他还算照顾,但是被养到两三岁还不会走路,说话也一句一句往外冒,发育的比一般孩子晚的多。
再心疼孩子,时间久了,孩子爹跟爷奶也烦,尤其是孩子爹又新娶了媳妇,后头再生了一儿一女后,这孩子就成了人人不喜的存在。
如果此时有原先住在这里的村民在跟前,就会告诉徐栋,孩子爹曾好几次将他带出去扔掉,但这孩子会记路,扔几次,孩子就自己找回来几次。
越是扔不掉,孩子亲人越是厌恶他,平时打骂就算了,他们连口吃的都舍不得给他,他没被饿死,也算是他自己有能耐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死在了二十年前。
当年村民中毒,他去山里找了草药,可村民根本不信他,有的人甚至将中毒的事怪在他身上,说他是扫把星,从他出生后村里总有怪事。
有激愤的村民逮着他就是一顿揍,他只能往山里钻。
他说等他回来,村里人都不见了。
“你是说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半人半魂?”徐栋听明白了秦可的话,“也是这个原因,他的相貌才一直没变,是吧?”
“没错。”秦可问这半人半魂,“你叫什么名字?”
“高兴。”他指着自己高兴地说:“我叫高兴。”
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他爸一直叫他小畜生,村里人也都叫他小鬼,他知道这些称呼都不好听,等他长大点,村里人总说他整天瞎高兴,他就给自己取了名字叫高兴。
“高兴,你想变成人吗?”秦可又问了他一遍。
高兴挠头,不解,“我就是人啊。”
看来这孩子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半死之人。
“那你想不想吃大家都吃的饭?”因为成了半魂,人类食物对他就没了吸引力。
“想!”高兴还重重点了下头,以表示自己的意愿。
“可是当人后就会生老病死。”虽然他可能听不懂,秦可还是尽量让他明白,“成了人,你会长大,会变老,可能会生病,最后会死。”
“死?”高兴歪着头,“是村里人那样躺在土里吗?”
“是。”复杂的话他听不懂。
高兴却兴奋地指着自己家,“我已经死啦!”
“他什么意思?”这孩子突然就知道生死是什么意思了?
秦可却知道高兴智商没有突然提高,她想了想,问:“你是住在土里?”
“嗯。”高兴又用力点了下头,他笑呵呵地说:“我爹就住在土里,我娘也住在土里,我也住在土里。”
二十年前他爹也是死在那场毒杀里,至于他娘,他只知道他娘一直睡在土里。
他爹很多次骂他,怎么不跟他娘一起去死,他就问了村里人,有胆大的孩子就带着他去他娘的坟前,他那时候就知道他娘一直住在土里。
“小可,他这样,就是变成人,恐怕也没办法好好生活下去。”他智商只有几岁孩子,一旦变成人,他孤身一人,怎么养活自己?
“不变成人,他会被狙杀。”秦可清楚,她能帮这孩子一时,却帮不了他一辈子。
狙杀?
没有特别目的的人,不可能随便杀人,除非——
“你是说前几天那些人看中了他?”徐栋想起那些算计秦可的人。
那些人不光想提高修为,恐怕更想长生不死。
高兴这孩子恐怕是人世间少有的半人半魂,不老不死的存在。
如果有高兴这体质,他们哪怕修炼时间久,也不怕。
反正又死不了,只要时间够,他们总能找到真正长生不老的法子。
“那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徐栋叹口气。
这高兴要么变成人,要么变成阴魂。
变成阴魂,那就得入轮回。
那还是变成人吧,起码还能在人间多走几十年。
高兴双脚站在原地,脑袋却使劲朝秦可面前伸,他强调,“我死啦。”
“死了就不能吃东西了。”秦可让徐栋把他们带的肉干拿出来,这牛肉干是徐栋自己做的,有两个味道,一个五香的,一个咸辣味的。
他分别打开油纸包,让高兴闻一下,“想不想吃?”
高兴伸手,只是还没碰到牛肉干,又急忙缩回了手。
他怕徐栋打他。
以前他饿的急了,偷吃村里人家的面饼,就被打个半死。
“如果你不死,这肉才能吃。”高兴自己没办法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徐栋只能引诱他做出选择。
高兴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很快做出选择,“那我不死。”
也幸亏秦可跟徐栋纵容他,可以让他随意选择生死。
“我不死。”高兴一边说,一边盯着徐栋手里的肉干,可徐栋并没将肉干给他,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死。”
而后眼神艰难地从肉干上移开,跟秦可视线对上,像是再催促她,他都不死了,怎么肉干还不给他?
要想让一个半死的人彻底变成人,可没那么容易。
“我得在这里呆几天。”
他们没有租房子,如果住在招待所,恐怕会引起注意,这荒废的村子倒是个好地方。
“那我去买点米面跟菜。”这里离市里远,周遭也没别的村,要想吃热乎的饭菜,还得自己做。
不过去之前,他得先找个地方让秦可歇歇脚。
徐栋对高兴说:“你家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走!”高兴挥手,兴冲冲地往家里跑。
跑了几步,见秦可跟徐栋没跟上,又回来,跟两人并肩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再往前跑,这样来回了好几趟,才停在他家门口。
高家院子跟村里别家没什么不同,不过高兴在这里住过,院子里外不说被收拾的多干净,却也没到处落灰。
他推开门,指着院子西南角一个狗窝,“我住这里。”
狗窝里还挖了个坑,高兴兴冲冲地往里躺,“就这样。”
哪怕心已经够硬,看到高兴脸上没有任何阴霾,秦可两人心里还是有些酸。
徐栋指着堂屋,“以后你住那间。”
高兴急忙摆手,“不,不行,爹住。”
他不能住。
住了会挨打。
“这是你家,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