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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曜那支沉默的黑色洪流,如同在神州大地上缓慢移动的吞噬一切光明的阴影,规模已膨胀到令人心悸的程度。
所到之处,潜藏的教徒被精准“收割”,如同被卷入漩涡的浮萍。然而,随着队伍壮大,新的麻烦也随之而来,那些被捕获的A类和b类教徒。
他们不再像最初那样仅仅愤怒或质问。求生的本能和对创生教派的忠诚让他们变得更加狡猾和危险。
每当队伍行进到新的落脚点,总有A类和b类教徒试图挣脱束缚,煽动混乱,甚至不惜自残或攻击同袍制造逃跑机会。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吴曜的刻骨仇恨和对冯德莱的狂热期盼,如同埋在这支庞大队伍里的不稳定炸药。
赵小宇被这些层出不穷的麻烦搞得焦头烂额,指挥着c类d类教徒加强看守,修补围栏,处理伤口,忙得像只陀螺。
赵小宇脸上早已没了最初的刻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现实磨砺后的阴沉和疲惫。当他看到吴曜依旧裹着斗篷,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仿佛下面混乱的嘶吼和挣扎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时,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怨气的情绪涌上心头。
赵小宇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尘,走到高台下,抬头看着阴影中的吴曜,声音沙哑但不再充满攻击性,更像是一种沉重的询问:
“喂,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些麻烦的A类b类丢给异管局?让他们头疼去。我们带着这些定时炸弹赶路,简直是自找麻烦。”
吴曜缓缓低下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表情,只有那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传出。
“异管局?他们自己的监狱都塞满了,哪有地方收容这么多‘废物’?”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妙的意味,“而且他们是礼物。送给冯德莱的见面礼。”
“礼物?!”赵小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指着下面一个被堵着嘴,正用怨毒眼神死死瞪着高台的A类教徒,“你管这叫礼物?冯德莱会喜欢这种‘礼物’?他只会觉得你在挑衅,在打他的脸。”
“礼物都准备好了,”吴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不收也得收。”
赵小宇看着吴曜那副油盐不进,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但经历过孙明辉那次痛彻心扉的会面,他终究是压下了咆哮的冲动,只是咬着牙嗔怪道。
“你简直是在走钢丝,一边拆他的台,一边还要跟他谈条件,你就不怕钢丝断了摔死?”
赵小宇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也最没把握的问题,“你对这次‘谈判’,到底有几分把握?”
高台上沉默了片刻。吴曜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能看到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荒诞的弧度。
“不是说过吗…没有把握。”
“操!”
赵小宇狠狠一脚踢飞脚边的碎石,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不再看吴曜,转身带着一肚子火气和无奈,继续扎进那堆处理不完的烂摊子里。跟这疯子讲道理,纯粹是浪费口水。
……
几天后,队伍行进到一处相对开阔的位于两座城市之间的丘陵地带。铅灰色的天空依旧阴沉,寒风卷起尘土。就在这片荒凉的背景下,前方道路的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毛呢大衣,金发在阴郁的天光下依然一丝不苟,无框眼镜后的蓝瞳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在郊外散步时偶遇了老友。正是冯德莱。
冯德莱从容地站在路中央,无视了吴曜身后那片黑压压,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教徒海洋,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高台上那道黑色的身影上,优雅地挥了挥手,声音如同大提琴般悦耳地穿透寒风。
“吴曜先生,许久不见。您可是给我添了天大的麻烦啊。”冯德莱笑容温润,语气轻松,仿佛谈论的不是被掠夺了无数“棋子”,而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误会。
吴曜的队伍瞬间停了下来,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被捆绑堵着嘴的A类和b类教徒们,在看到冯德莱的瞬间,如同即将溺毙的人看到了救生圈。
他们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嘶鸣,眼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和激动,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向他们的神使靠近,仿佛要控诉吴曜的“暴行”,祈求冯德莱的拯救。
吴曜缓缓站起身,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他没有理会那些躁动的“礼物”,斗篷在风中微微摆动,径直走到距离冯德莱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不是这样大的‘麻烦’,”吴曜的声音透过斗篷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恐怕也很难见到我的‘挚友’一面。”
“挚友?”冯德莱镜片后的蓝眸瞬间眯起,如同发现了最有趣的猎物,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骤然加深,变得玩味而充满探究,“吴曜先生,您真是越来越让我感到惊喜了。”
这个称呼,从吴曜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和孤注一掷的意味,彻底勾起了冯德莱那深不见底的好奇心。
“既然远道而来……”吴曜微微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指向路边一处被教徒清理出来的相对平整的空地,那里已有人迅速搬来了两张简单的折叠椅和一张小桌,“我没有不招待的道理。请。”
“客随主便。”冯德莱欣然颔首,姿态优雅地走向那简陋的“会客区”,仿佛即将步入的不是荒郊野岭的临时谈判桌,而是巴黎最顶级的沙龙。
……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地数公里外的一个隐蔽山坳里,异管局的临时指挥中心已如同炸开的马蜂窝。
“确认目标!是冯德莱!他出现了!真的出现了!”情报员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已与吴曜接触!重复!目标已接触!”通讯频道里指令飞速传达。
“封锁圈启动!能量抑制力场最大功率!空间锚定装置预热!辰砂弦,你负责核心区域压制!孙局,外围清场,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郑扬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咆哮着,光头在指挥屏幕的蓝光下闪闪发亮,脸上交织着狂喜,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吴曜这疯子,居然真把冯德莱这条最大的鱼钓出来了。
整个丘陵地带外围,无形的罗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收紧。异管局的精锐如同幽灵般在密林沟壑中穿梭,布下天罗地网。
能量探测器的嗡鸣声被刻意压制到最低。辰砂弦清冷的身影出现在一处制高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辉光,如同初升的太阳,无形的力场开始笼罩核心区域。
孙明辉脸色铁青,指挥着战斗小组在外围构筑防线,眼神却不时飘向吴曜队伍的方向,充满了担忧和复杂。
而在指挥中心最核心的加密通讯频道里,一个沉稳冷静,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正在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
“监听组,启用最高频段监听器,聚焦会谈区域,过滤无关噪音,我需要每一个字。”
“能量分析组,同步监测冯德莱、吴曜以及所有高能个体的能量波动,任何异常峰值立刻报告。”
“战术预备队,坐标G7区域待命,等待我的指令。”
“记住,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冯德莱。吴曜暂时列为次要目标,非必要不冲突。行动代号——‘燧石引燃’。”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隐藏在幕后、如同幽灵般掌控全局的李援朝。
李援朝面前的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前方无人机和地面特工传回的实时画面,以及监听器捕捉到的声波图谱。
李援朝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如同在下一盘以世界为棋局的生死棋。所有的布置,所有的力量,都只为捕捉那谈话中可能泄露的一丝破绽,以及冯德莱那致命的瞬间松懈。
……
荒凉的丘陵空地上,两张简陋的折叠椅相对摆放。吴曜和冯德莱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般,隔着小小的折叠桌,安然落座。
无形的风暴,在他们平静的对视中,已然开始酝酿。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四面八方,无数双眼睛和耳朵,正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对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