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矛珩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在肃穆的厅堂内回荡,如同揭开一卷尘封的禁忌史诗。
当卫矛珩说出“最初的第一使徒”时,吴曜空洞的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光点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沉的痛苦淹没。
卫矛珩发现吴曜不再发问,只是死寂地听着,像一具被遗弃在时光长河岸边的躯壳。
卫矛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吴曜,看到了那个在古老岁月中燃起最初火焰的身影,卫矛珩知道,吴曜有所猜测,但那不是周启山让吴曜同化他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卫矛珩继续讲述道。
“她开启了那扇【门】。那是连接‘本源’的通道,是打破枷锁的起点。”
卫矛珩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开启【门】的瞬间,她自身也发生了蜕变。源自【创生母神】的伟力在她体内奔涌,她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创世】权柄——”
卫矛珩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混沌】。”
【混沌】!
吴曜麻木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睁大,一丝难以置信近乎本能的困惑和锐利从中爆发出来。
【混沌】权柄?那不是……那不是每个神使都拥有的,用以探查思维,灌输知识然后进行同化的基础权柄吗?
使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怎么会是她第一使徒的【创世】权柄?是名字相同,还是……本质一样?
吴曜干裂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立刻质问这个颠覆性的矛盾。但极度的压抑和长久以来的死寂让他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嗬嗬声。
卫矛珩将吴曜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微微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声音依旧平稳,“莫急,听下去。”
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吴曜体内那股因剧烈认知冲突而激起的躁动微微平复了一些,但他眼中的困惑和那点被强行点燃的锐利并未消失,死死盯着卫矛珩。
“【创生母神】认可了她的潜力与决心,进一步赐予了她另一项伟力——【创生】权柄。”
卫矛珩继续道,“权柄加身,她在【创生母神】的指引下,立刻开始了反抗七大神明的伟业。她奔走于被信仰蒙蔽的大地,宣扬母神的‘真理’,揭露七神信仰的‘虚伪’。”
卫矛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她以为,是她的努力与真诚,让越来越多的生灵看清了‘真相’,皈依于母神的光辉之下,信徒因此暴增。”
吴曜知道,那不是因为看破了真相自发的信仰,而是由于【混沌】权柄产生出来的同化,这是强制的,这是思维改写,是把大部分c类和d类教徒贬为奴隶与炮灰的枷锁。
或许创生教派不认为c类和d类这种没有主见的教徒是他们的伙伴,但是这些教徒很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父母的好孩子,其他人的伴侣,或者其他人的父母,此时却全都是炮灰。
卫矛珩继续说着,“开启【门】赋予她的,远不止【混沌】与【创生】。”卫矛珩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揭示残酷真相的凝重,“还有一项……源于【门】本身,独属于她的,极其可怕的能力。”
卫矛珩缓缓吐出两个字,如同敲响丧钟:
“——【掠夺】。”
“此能力,霸道绝伦,无视常理。”卫矛珩的目光变得锐利,“凡被她亲手杀死者,其毕生修持之力量,其血脉传承之天赋,其灵魂烙印之特质……皆可被其强行‘掠夺’,化为己用。”
掠夺,将亡者的力量据为己有。
孙明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星辰信仰在体内剧烈震荡,本能地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辰砂弦静立的身姿也似乎更凝滞了一分。
吴曜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了几分,那双因困惑而睁大的眼睛里,除了锐利,更多了一种惊悸,掠夺,这能力简直是为弑神量身定做。
“力量的急速膨胀,信徒的狂热追随,让她,或者说,让寄宿于她体内的母神意志,看到了更快的途径。”卫矛珩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残酷,“七大神明,是最大的阻碍,也是最大的‘资粮’。”
“于是,【创生母神】做出了一个决定。”卫矛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祂以无上伟力,从她的躯体之中抽出了一根肋骨。”
吴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被抽取肋骨的剧痛跨越时空传递到了他身上。
吴曜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孙明辉也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被强行剥夺本源般的恐怖。
“那根肋骨,承载着她开启【门】的印记,承载着她【掠夺】来的驳杂神力,更承载着【创生母神】灌注的,对‘伪神’的极致憎恨与毁灭意志。”
卫矛珩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厅堂中炸响,“【创生母神】亲手将其锻造成型,赋予其无坚不摧的锋锐,铭刻上断绝神性的终极法则。”
“一柄长枪,就此诞生。”卫矛珩的目光落在吴曜身上,仿佛穿透了他的胸膛,看到了那枚曾将他钉穿的碎片,“其名——朗基努斯,弑神之枪。”
朗基努斯之枪居然源于第一使徒的肋骨,源于母神的憎恨与【掠夺】之力。
吴曜彻底僵住了。所有的困惑都转为了惊悸,都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冲击得粉碎。
吴曜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柄暗金荆棘缠绕的长枪虚影,以及心脏被贯穿时那冰冷刺骨的绝望感。原来那能杀死他的东西,其根源,竟来自于最初的“自己”?!
“手握弑神之枪,身负【掠夺】之能,她踏上了真正的弑神之路……”
卫矛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沉重,为这段血腥的创世神话暂时画上了一个句点,却将更巨大的谜团和震撼,留给了厅中那个被真相冲击得魂不守舍的第一使徒,吴曜。
厅内死寂。檀香的气息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吴曜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诉说着他灵魂深处掀起的滔天巨浪。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被拘束衣包裹的而留下印痕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具承载着恐怖宿命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