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休方的赤脚刚踩在地板上,那股寒意就顺着脚底板窜上来,像数九寒冬里泼在身上的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鎏金座钟 “当” 地敲过三下,老宅子的寂静被这声响撕开一道口子,又迅速合拢,只剩下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谁?” 她朝着博古架的方向低喝一声,嗓音带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哑。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歪斜的光影,像极了某种怪物的爪痕。
博古架那边没传来回应,倒是那阵啜泣声又响了起来。起初她以为是窗外的风声,或是老鼠在啃噬木头,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太像了 —— 像极了被人捂住嘴的幼猫,呜咽声里裹着化不开的委屈,还有一丝让人头皮发麻的怨毒。
“别装神弄鬼的!” 周休方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客厅里老木料和檀香香灰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熟悉的气息此刻却让她觉得窒息。她玩了十几年古董,什么样的老物件没见过?上周在苏富比春拍拿下这尊青铜鼎时,她还暗自得意捡了个漏。五万港币买个商周时期的青铜鼎,哪怕是素面的,也值回票价。当时只觉得这鼎造型憨拙,摆在博古架上当个玩意儿也不错,哪曾想会惹出这些怪事。
月光恰好落在鼎身上,周休方清楚地看见,那原本该是青绿色的铜锈上,竟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泛着幽幽的冷光。更让她心惊的是,鼎身那些模糊的纹饰,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蠕动着,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下面钻来钻去。
“是你在哭?” 周休方的声音有些发颤,她顺手抓起旁边矮几上的铜镇纸,这东西沉甸甸的,真要是有什么邪祟,好歹能当个武器。
那啜泣声突然停了。周休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博古架上的青铜鼎。过了约莫十几秒,一阵 “沙沙” 声响起,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着什么。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她猛地回头,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那刮擦声却越来越清晰,细细听去,竟然是从卧室方向传来的,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她卧室里的丝绸床单。
“不可能!” 周休方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明明记得睡前把卧室门反锁了。她几步冲回卧室,猛地推开门,卧室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 床头柜上的琉璃台灯正在无风自动,灯罩转得飞快,光影在天花板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形状,活脱脱一群扭动的怪物。而那刮擦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
她掀开被子,床单上什么都没有。可当她低头时,却看见自己的指甲缝里,不知何时嵌进了些黑黢黢的泥垢,凑近一闻,一股腥臭味直冲鼻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休方瘫坐在床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周休方成了惊弓之鸟。白天照镜子,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眼下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皮肤也变得干瘪,紧紧贴在骨头上,活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到了夜里,那哭声就准时报到,有时是少女的哀婉啼哭,有时是老妪的嘶哑悲嚎,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偶尔还会夹杂着孩童惊恐的尖叫,一声声刺得她耳膜生疼。
“陈先生,您可得救救我啊!” 周休方抓住陈默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块冰,“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这条命早晚得交代在这鼎上!”
陈默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挣脱。他刚踏进这屋子,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是有人往他领子里灌了袋冰水。他顺着周休方的目光看向博古架,那尊青铜鼎静静地卧在丝绒垫上,看起来毫不起眼,可在他眼里,这鼎周围缠绕着的黑气却浓得化不开,丝丝缕缕的,像无数只手在挥舞。
“周小姐,你先松开手,我好仔细看看。” 陈默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是行道里有名的 “默先生”,祖上是走阴差的,到他这辈又兼修了些茅山术法,对付这些邪祟很有一套。
周休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对不住啊陈先生,我是真吓坏了。您不知道,前天夜里我醒来,看见床尾站着个黑影,浑身湿淋淋的,往下滴水,那眼神…… 那眼神就像冰锥子,扎得我后颈生疼。”
陈默没说话,从背包里掏出个罗盘。罗盘刚拿出来,指针就疯狂地转起来,“嗡嗡” 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他蹲下身,视线落在鼎身上,眉头越皱越紧:“这鼎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鼎盖那道裂纹,黑气都是从那儿渗出来的。”
周休方凑近一看,果然,鼎盖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拍卖行的人说是年代久远自然形成的……”
“自然形成?” 陈默冷笑一声,“你再看看裂纹深处。”
周休方眯起眼睛,借着窗外的光往里瞧,这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 裂纹深处,竟隐约有红光在闪烁,像一只眼睛,正幽幽地盯着她。
“这…… 这是什么?” 她声音都抖了。
“怨气凝结成的煞。” 陈默的声音沉了下来,“寻常怨灵不敢这么嚣张,这鼎里的东西,怕是积了上百年的怨毒。”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碰鼎身。
“别碰!” 周休方猛地拉住他,“上次我想擦它,刚碰到就觉得指尖像被烫了一样,后来还起了个水泡。”
陈默的手停在半空,就在这时,“咔嚓” 一声轻响,鼎盖上的裂纹竟变长了些。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突然弥漫开来,像是腐烂的尸体混着硫磺的味道,熏得人头晕。
陈默猛地缩回手,只见他指尖悬停的地方,鼎身竟冒出一缕白烟,还留下个焦黑的指印。“这不是青铜鼎,是个封印邪祟的囚笼。” 他脸色凝重,“而且这封印,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