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梁山泊的水波染成暗金色,阮氏三雄的小船渐渐化作水天相接处的墨点。王伦立在聚义厅前的石阶上,晚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掠过他的衣摆,方才与三阮交谈时的热络气氛尚未散尽,心中已开始盘算下一步棋。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柴进赠予的信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在这乱世中,每一步都需走得稳妥。
王伦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带着两名喽啰直奔存放财货的库房。厚重的木门推开时,一股檀木与金箔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数十个樟木箱整齐排列,箱内金银器皿、绸缎药材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华光。王伦的目光扫过箱中物什,最终落在角落里几匣红绸包裹的补品上——那是从真定知府府中抄家所得的千年人参和陈年鹿茸,还有柴进送来的天山雪莲,每一样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就这些了。”王伦弯腰捧起两匣补品,绸缎在他指间滑动,触感柔软却带着一丝凉意。他忽然想起宋江袖中滑落的那锭纹银,想起朱仝眼中若有所思的神色,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笑。这世道,情义是假,利益为真,唯有攥紧手中的筹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离开库房后,王伦立即修书一封,命人连夜送往山下朱贵处。信中除了邀请附近最负盛名的郎中明日同往石碣村,还特意叮嘱朱贵,务必以梁山泊的名义送上厚礼,务必要请到那位号称“妙手回春”的张郎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纸上,墨迹未干,王伦已开始构思明日的行程。
却说阮氏三雄回到石碣村,直奔保正家中。保正正就着油灯清点账本,忽见三人闯进来,惊得差点打翻茶盏:“你们三个怎的这副模样?难道去梁山泊闯祸了?”阮小二将船桨往地上一杵,朗声道:“保正,实不相瞒,今日在梁山泊遇见的王寨主,竟是个仁义之人!”
阮小七抢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拍着胸脯道:“王寨主不仅送了大鱼和药材,还邀咱们入伙!明日他要亲自来见保正,说是要商议捕鱼的大事!”保正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响:“山大王要下山?这……这可如何是好?”
阮小五看出保正的慌张,上前劝慰道:“保正莫怕,王寨主谈吐不凡,绝非草寇可比。他既有心与咱们合作,想必是真心为石碣村着想。”保正思忖良久,终于点点头:“罢了,且看明日他说些什么。”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王伦带着二十余名喽啰,抬着补品,簇拥着张郎中往石碣村而来。远远望见村口阮氏三雄翘首以盼的身影,王伦翻身下马,大步迎上前去,笑容满面:“三位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阮小二正要引着众人去保正家,王伦却摆了摆手:“且慢!我听闻老夫人染恙,心中挂念,今日特地带了张郎中前来。咱们先去探望老夫人,再谈正事不迟。”三阮闻言,眼眶瞬间红了——他们出身低微,从未有人如此看重他们的家人。
穿过狭窄的村巷,来到阮家草屋前。屋内传来咳嗽声,王伦示意众人止步,亲自捧着补品进了屋。老夫人躺在床上,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吓得要起身,王伦连忙扶住:“老夫人莫惊,我是梁山泊王伦,听闻您身子不适,特来探望。”说着,他将补品放在床头,又唤来张郎中。
张郎中搭脉问诊后,捻着胡须笑道:“老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暑热攻心,再加上操劳过度。服几剂清凉去火的药,再喝些鱼汤补补身子,不出半月便能痊愈。”王伦松了口气,转头对阮氏三雄道:“三位兄弟放心,张郎中暂且留在村中,每日为老夫人看诊。”
老夫人拉着王伦的手,老泪纵横:“难得你这般好心……你们三个,你们可要好好跟着王寨主,莫要辜负人家一片心意!”阮氏三雄齐齐跪地,齐声说道:“我等愿为哥哥赴汤蹈火!”
从阮家出来,王伦这才前往保正家。保正早已在门口等候,见王伦礼数周全,心中的疑虑也消了大半。两人在堂屋落座,王伦开门见山道:“今日前来,一是为了老夫人的病情,二是想与保正商议石碣村与梁山泊的合作之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摊在桌上:“如今捕鱼的人越来越多,若不加以节制,不出三年,梁山泊的鱼便要被捕尽。我打算设个禁鱼期,每年春夏季鱼儿产卵繁殖时,禁止捕捞。如此一来,既能保护鱼群,又能让村民们在捕鱼季收获更多。”
保正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可这禁渔期……村民们没了收入,如何度日?”王伦早有准备,笑着道:“保正不必担忧。梁山泊的酒楼‘临渊居’正缺人手,村民们可去做工,按月领取工钱。此外,石碣村水土肥沃,适合养殖家禽。若村民愿意养猪、鸭、鸡,梁山泊高价收购,绝不拖欠!”
这一番话,说得保正心动不已。王伦趁热打铁:“保正若答应,今日便立字为据。日后石碣村捕的鱼、养的禽,临渊居一概收下,价格必定公道!”保正沉思片刻,终于一拍桌子:“好!就依王寨主所言!”
消息很快传遍石碣村,村民们奔走相告,无不欢喜。中午时分,王伦邀请保正、张郎中、阮氏三雄一同前往临渊居。此时,后厨已将新研制的“临渊鱼”端上餐桌——整条鱼用荷叶包裹,文火慢炖,揭开时香气四溢,鱼肉鲜嫩爽滑,入口即化。
阮小七吃得兴起,不慎被鱼刺卡住喉咙,脸色涨得通红。朱贵见状,连忙递上一碗临渊酿:“兄弟,快喝口酒顺顺!”阮小七仰头一饮而尽,鱼刺果然下去了,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午后,保正和张郎中先行告辞。王伦与阮氏三雄站在码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瞥见岸边几只螃蟹横行。他灵机一动,转头对宋万道:“秋蟹肥美,你即刻带人去买蟹苗,在梁山泊里养殖。待秋天来临,临渊居又多一道招牌菜!”
宋万领命而去。夕阳西下,王伦与阮氏三雄依依惜别。小船缓缓离岸,阮氏三雄站在船头挥手,王伦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这石碣村的合作,不过是第一步。他要让梁山泊的威名传遍天下,让临渊居成为各路豪杰的汇聚之地,更要在这乱世之中,为兄弟们谋一条真正的生路。
晚风送来远处的渔歌声,王伦转身望向山寨方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场更大的布局,正在他心中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