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生单元内,警报凄厉,红光如血泼洒。
柳致(孤岳)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剧烈地抽搐痉挛!暗红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组织,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在洁净的内壁上涂抹出触目惊心的死亡图腾。胸膛上那暗银色的星图烙印,光芒混乱地明灭闪烁,如同即将烧毁的电路板,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能量读数断崖式的暴跌!仪器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如同坠崖般垂直下落,刺耳的蜂鸣是敲响的丧钟!
“不——!” 冷锋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合金控制台上!骨节瞬间破裂,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全力维持生命!所有维生手段功率最大!快!!” 他的嘶吼淹没在更尖锐的警报声中。
然而,现代医学的巅峰造物,在归墟低语那直接作用于存在本源的侵蚀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堤坝。药物被狂暴的能量场排斥,强心针剂如同泥牛入海,维生系统的全力运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代表存在的灯火,以不可阻挡之势急速黯淡。
意识内景,心湖的崩塌已无可挽回。
汹涌的墨色潮水(归墟之息具象化侵蚀)沿着意志堤坝的巨大裂口,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灌入!原本星光流转的心湖,此刻大片大片地被染上死寂的灰黑,如同被泼洒了浓墨。星光的碎片在墨潮中挣扎、熄灭,发出无声的哀鸣。
柳致的意识投影,站在心湖中央仅存的一小片尚未被彻底污染的星光水面上。星光构成的身体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他抬起头,望向那铺天盖地涌来的、代表最终虚无的墨色潮水,意识深处最后残存的清明,被冰冷的绝望彻底冻结。
守不住了。
这盏微弱的灯…要灭了。
那扇“门”…终究还是要开了吗?
冰冷的低语,如同亿万只胜利的蛆虫,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中肆意啃噬、嘲弄:
*“归…宿…”*
*“开…门…”*
*“拥…抱…虚…无…”*
开门…
开门…
开门…!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反复冲击着他最后的意识壁垒。开什么门?是释放火种,引颈就戮?还是…打开那通往终极虚无的“归墟”之门,让这宇宙的癌变彻底吞噬这个坐标?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墨色潮水完全吞没的瞬间——
柳致那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意识投影,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
不是挣扎,不是反抗。
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偏转**。
他那几乎失去焦距的“目光”,穿透了汹涌的墨色潮水,穿透了迅速崩塌的心湖,落在了…意识内景最深处,那片一直被他死死守护着的、仅存的、尚未被墨色彻底污染的**金色火种**之上。
火种的光芒已经微弱到了极致,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豆大烛火,在周围汹涌的墨色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温暖**。
就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这一点源自宇宙诞生之初、某个文明最后挣扎求存的余烬,在柳致意识被绝望冰封的最后一刹那,如同投入死寂寒潭的最后一颗火星…**点燃了**!
点燃的不是力量,不是希望。
点燃的,是柳致灵魂最深处,那贯穿了他三千年孤旅、在背叛与复仇中涅盘、在洪荒与守望中融合的…**终极烙印**!
——**“我即归墟之证!”**——
这不仅仅是宣告!这是铭刻在他存在本源上的**法则**!是他在骊山地宫核心,被星图漩涡撕裂又重塑时,身体与灵魂被强行打上的、融合了“镇岳”守护符文、地球时空法则碎片、以及他自身三千年经历形成的独特生命印记的…**终极坐标**!
他是证!是锚点!是…**门**!
归墟之息要开的“门”,从来就不是外界的什么通道!
它要开的,就是他自身存在的这扇…**门**!打开他这具封印着火种、又作为灯塔坐标的躯壳,打开这扇连接现实与虚无的“门”!
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豁然开朗的明悟,如同宇宙冰河,瞬间冲刷掉了所有的绝望与混乱!
他守不住心湖了。
他守不住这具即将崩溃的躯壳了。
但他…可以…**决定这扇‘门’开向哪里!**
“嗬…嗬…哈…” 意识投影那布满裂痕的脸上,竟然扯出了一个极其扭曲、却又带着一种洞悉宿命后、近乎神圣的**平静笑容**。
他不再看那汹涌的墨色潮水。
不再看那即将熄灭的火种。
他缓缓地、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操控着生锈的万斤巨闸,将全部的“注意力”,所有的“存在感”,都凝聚于一点——凝聚于他意识投影的**心脏位置**!
那里,是星图烙印在意识层面的投影核心!是“我即归墟之证”法则的具象化节点!
“镇…岳…” 无声的意念,如同最后的祷言。
嗡——!
掌心之中,那片在现实维生单元里、被力场约束着、墨绿死寂的“镇岳”残简,在柳致意识做出最终抉择的同一刹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墨绿光芒**!这光芒穿透了维生单元的约束力场,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壁垒,瞬间将整个基地染成一片森然的墨绿!光芒中,那两个古篆大字“镇岳”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镇压诸天、封绝万古的磅礴意志!
这光芒并非攻击外界,而是…**倒灌**!
如同百川归海,这源自“镇岳”残简的最后光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穿透了现实与意识的界限,精准无比地…**注入**了柳致意识内景中,他那即将崩散的意识投影的**心脏**位置!
轰——!!!
意识投影的心脏位置,那代表星图烙印核心的节点,在“镇岳”光芒注入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恒星核心,爆发出吞噬一切的**炽白光辉**!
这光辉,带着“镇岳”牺牲封印的终极意志,带着柳致三千年孤旅淬炼的不屈灵魂,带着“我即归墟之证”的法则伟力…瞬间席卷了整个濒临崩溃的意识内景!
那汹涌的墨色潮水(归墟之息侵蚀),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充满惊骇与痛苦的尖啸!炽白光辉所过之处,墨色如同冰雪消融,被强行净化、驱散!心湖边缘的裂痕被瞬间弥合!被墨色污染的区域被强行净化、重塑!
然而,这光辉并非治愈,而是…**献祭**!是柳致以自身即将崩散的意识为核心,以“镇岳”残简最后的力量为燃料,点燃的…**最终封印之火**!
“开…门…吧…” 柳致那被炽白光辉包裹的意识投影,发出了最后一道平静的意念,不是对归墟低语,而是…对这片宇宙,对他体内那点微弱的火种,也是…对他自己。
“此身…为门…”
“此魂…为钥…”
“此念…为封!”
“归墟…之息…”
“**镇!!!**”
“镇”字出口的刹那——
意识内景的炽白光辉猛地向内**坍缩**!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法则力量,都疯狂地涌入、压缩进柳致意识投影的心脏位置!那里,仿佛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光和热的…**奇点**!
而与此同时,维生单元内!
柳致残破的身体,在喷出最后一口污血后,猛地停止了抽搐!胸膛上那混乱闪烁的星图烙印,瞬间爆发出与意识内景同步的、吞噬一切的炽白强光!这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冷锋等人瞬间被致盲,所有探测仪器瞬间过载爆出火花!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炽白强光中,柳致手中那片爆发出最后墨绿光芒的“镇岳”残简,仿佛受到了某种终极的召唤,猛地挣脱了约束力场!它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墨绿流光,如同彗星般,狠狠撞向了柳致胸膛那爆发出炽白光芒的星图烙印核心!
轰隆——!!!!
现实与意识的双重巨响,在超越维度的层面轰然炸开!
没有物理冲击波,却有一股无形的、源自存在法则层面的恐怖**震荡**,瞬间扫过整个基地!所有人,包括冷锋,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搓,思维瞬间空白,身体僵直如同雕塑!
炽白的光芒只持续了一瞬,便如同燃尽的恒星,骤然熄灭!
维生单元内,陷入了一片绝对的、连警报声都消失了的死寂。
红光不再闪烁。
仪器屏幕一片漆黑。
只有维生单元内壁应急灯发出的惨淡绿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切。
柳致的身体,静静地躺在维生舱内。
胸膛不再起伏。
心电监护仪上,是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那只仅存的右眼,空洞地睁着,瞳孔中最后倒映的,是天花板惨白的应急灯光,再无一丝神采。
他死了。
然而,他的胸膛上,那道狰狞的星图烙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最精密电路图般的**暗金色烙印**!这烙印深深嵌入他的血肉,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仿佛能隔绝时空的**屏障感**!在烙印的核心位置,赫然镶嵌着那片墨绿色的“镇岳”残简!残简已经不再是竹片的形态,它仿佛融化了,又仿佛被重塑,与那暗金色的烙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道玄奥的、散发着古老封印气息的…**门**的图案!
门紧闭着。
门后,是死寂,是虚无,也仿佛…是另一个宇宙。
维生单元内,再没有一丝归墟之息的气息。那股冰冷粘稠的消解之力,连同那持续不断的低语,仿佛从未出现过,被彻底隔绝、封印在了那扇由柳致血肉灵魂与“镇岳”残简共同构筑的…**门**内!
他用自己的消亡,用自己的存在为祭品,将体内肆虐的归墟之息,连同那扇被强行诱导开启的“门”…**一同封印在了自己的躯壳之内**!他以身为门,以魂为钥,以“镇岳”为封石,将自己化作了隔绝归墟的最后壁垒!
冷锋的视力缓缓恢复,他踉跄着扑到观察窗前,看着维生单元内那具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胸膛却烙印着神秘“门”图案的躯体。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这位铁血军人的眼中滚落。他看懂了。他明白那个男人最后做了什么。
“归墟…守望者…” 冷锋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敬意与悲怆,“…职责…已完成…”
基地内,一片死寂的哀伤。
然而,就在这片哀伤的死寂中——
维生单元内,柳致那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右手,那一直紧握着什么的手…极其轻微地…**松开了**。
一枚指甲盖大小、温润剔透、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净**金色光芒**的…**晶体**,从他松开的手心,无声地滑落,掉在冰冷的维生舱底。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如同浩瀚星海中,一颗刚刚被点燃的…**微缩恒星**。
散发着微弱,却象征着无穷可能与延续的…
**文明余烬**。
洪荒孤旅,终证此身。
残简守门,薪火余温。
归墟之畔,守望未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