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阜贵佝偻着背,蹲在他那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旁,手里的活口扳手被他攥得死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阎阜贵额头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细密的光,不断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此时阎阜贵已经跟那枚连接后座架和车架的关键螺丝较劲了快半个小时了!
那螺丝仿佛焊死了一般!任凭阎阜贵用尽吃奶的力气,扳手卡在螺帽上纹丝不动!
尝试着变换角度,阎阜贵甚至用脚蹬着车架借力,可除了在闪亮的车漆上留下几道难看的划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摩擦声外,毫无进展!
汗水浸透了阎阜贵的后背,黏糊糊地贴在衣服上。屈辱、焦急、恐惧、还有一丝丝对新车的本能心疼,交织在一起,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每一次扳手打滑,都像是在阎阜贵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抽了一鞭子。不敢用蛮力硬拧,生怕把螺丝拧花了,或者把崭新的车架弄坏,那损失就更大了!
阎阜贵偷偷抬眼,望向徐蒙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透过窗纸,隐约能看到徐蒙坐在桌旁的侧影,似乎正低头看着什么,偶尔抬手点点桌子。
显然是徐蒙在认真辅导那几个小学生写作业!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和阎阜贵在月光下狼狈不堪、满头大汗的模样,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阎阜贵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怨毒和不甘!但他不敢发作,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徐蒙那双冰冷洞悉的眼睛和那轻飘飘却如同炸雷般的话语,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风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
阎阜贵感觉自己的力气和耐心都在飞速流逝。
“不行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万一徐蒙等得不耐烦了...”
阎阜贵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屈辱的决心。
阎阜贵放下扳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可能混杂的泪水。
佝偻着背,阎阜贵脚步沉重地走到徐蒙家门口,抬起手,却仿佛有千斤重,犹豫了几次,才终于轻轻地、带着卑微的恳求,敲了敲门框。
“小...小蒙啊...”
阎阜贵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哀求,“这...这后车架的螺丝...锈死了还是咋的?太...太紧了!我...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实在是卸不下来啊...”
阎阜贵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可怜无助一些。
“你看...你看要不...你出来帮把手?就...就拧一下螺丝就行!耽误不了你几分钟!学生们...学生们也歇歇眼睛?”
屋内的灯光下,徐蒙正指着刘小川作业本上的一道题低声讲解。
听到阎阜贵的声音,徐蒙连头都没抬,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大义凛然”。
“阎老师,您看这...实在是不巧。这几个孩子正做到关键处,思路不能断。”
徐蒙指了指桌上的作业本,仿佛那里承载着国家未来的希望。
“我这刚给他们讲明白,正巩固呢。您也知道,这学习啊,讲究个连贯性,一打断,前面讲的都白费了!这要是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进度,我这当老师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蒙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占着“教育”的大义,堵得阎阜贵哑口无言。
阎阜贵总不能说孩子们的学习不如换他一个车架子重要吧?
阎阜贵张着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脸色在月光下愈发灰败。
阎阜贵绝望地看着徐蒙那不为所动的背影,感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就在这时,徐蒙似乎“灵光一闪”,
放下手里的笔,徐蒙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好心”提醒。
“哎?对了!阎老师,我记得...何雨柱好像是回来了,要不然你去叫一下他,他应该会帮你吧?”
徐蒙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我替你着想”的诚恳笑容,看着门口面如死灰的阎阜贵。
“要不...您去请何雨柱帮帮忙?他力气大,手上有准头,对付这种拧不动的螺丝,肯定比咱们在行!您说呢?”
“何雨柱?”
阎阜贵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傻柱来拆他的新车?
这...这简直比徐蒙亲自动手还让阎阜贵难以接受!傻柱那张嘴,可是全院出了名的又臭又损!
而且,傻柱跟徐蒙关系好,之前的事,傻柱就没少在旁边说风凉话!让他来?那不是等于把自己送到砧板上,任由傻柱嘲笑宰割吗?!
阎阜贵下意识地想拒绝,想摇头。但徐蒙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冰冷锐利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建议”。
阎阜贵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喉咙滚动了几下,最终,所有的抗拒和羞耻,都被那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阎阜贵认命般地垂下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行吧...我去...我去叫何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