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重臣鱼贯而入,行礼之后,为首的左相,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 手捧一份奏折,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传统:“陛下初登大宝,励精图治,万民称颂。然,国祚绵长,子嗣为社稷根本!陛下后宫仅皇夫殿下一人,于礼制不合,于国本有碍!臣等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广开选秀,充实后宫,早诞皇嗣,以安天下臣民之心!”他身后几位大臣也齐声附和:“臣等附议!”
御书房内气氛瞬间凝滞。萧承康神色平静仿佛被议论的不是自己,只是静静站在西翎沅身侧,如同沉默的山岳。
西翎沅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御案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眼,目光扫过下首几位大臣,那双继承了西翎昊威严的凤眸里,此刻却蕴含着比春冰更冷的锐利。
“子嗣?”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左相是担忧朕无后,还是担忧...皇夫殿下独占圣宠,将来诞下的皇子,血脉不够‘纯正'?”
左相等人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老臣不敢! 老臣一心只为江山...
“够了。”西翎沅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朕的私事,何时轮到尔等指手画脚?礼制?礼制是为人所设, 而非禁锢明君贤臣的枷锁!皇夫萧承康,于朕危难之时,舍命相护;于朝堂动荡之际, 殚精竭虑,匡扶社稷!其才其德,其功其能,岂是寻常男子可比?朕有皇夫一人,抵得过千军万马!西翎有朕与皇夫同心,何愁国祚不昌?何需用后宫三干来粉饰太平?!”
她站起身,玄黑衮服上的金线翎羽在透过窗棂的春光下熠熠生辉:“选秀之事,不必再提!若再有妄议后宫、离间帝夫者,视同乱政,严惩不贷!退下!”
字字铿锵,如同金玉掷地!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得几位老臣冷汗涔涔,不敢再言,只得诺诺称是,躬身退出御书房。
待殿门重新关上,西翎沅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懈。她转身看向萧承康,眼中带着一丝歉意和疲惫:“康康,委屈你了。”
萧承康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无妨。能与你并肩,守护你想守护的江山,足矣。那些陈腐之言,不必放在心上。”他看着她眼底的青色,温声道:“你也累了,剩下的折子,我帮你分拣,你小憩片刻。”
与朝堂的喧嚣和御书房的忙碌不同,深宫一处僻静的宫殿--芷兰宫(阿沅生母生前居所),显得格外沉寂。庭院里几株老梅已过了花期,新叶初绽。廊下,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西翎昊裹着厚厚的狐裘,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清明地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最好的玉兰树。春风拂过,洁白的花瓣悠悠飘落。
“沅儿..登基了...像你....”他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躺椅扶手上一个早已褪色的、歪歪扭扭的香囊--那是阿沅幼时第一次学女红,送给生母的生辰礼,被生母珍爱地收藏着。后来,成了他睹物思人的唯一寄托。
“她做得很好....比朕强...有康小子在身边...很好...”他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你..可以安心了...”
他不再关心朝政,不再过问世事。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只愿守在这充满爱人气息的宫殿里,在春日暖阳和玉兰飘香中,一遍遍回忆着那些早已远去的、属于他和她的点滴温暖。这深宫暮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平静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