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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青州城往西三十里,有座废弃的魁星楼,立在荒草丛生的山坡上,久无人迹。

这楼据说是前朝一位进士所建,本是祈求文运,保佑乡里子弟读书上进。可不知从何时起,关于它的传闻就变了味儿。老人们说,那楼里早没了魁星的正气,反倒盘踞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夜里常有读书声传出,声调悲切,如泣如诉,但若细听,又仿佛是得意的狂笑。更有晚归的樵夫信誓旦旦,说见过楼中有青荧荧的灯火闪烁,窗口人影晃动,戴着方巾,穿着长衫,可那影子扭曲得不像活人。

因此,当地人天一黑便绕道而行,生怕沾上晦气。

这年秋闱,青州城里有个名叫周子渊的年轻书生,赴考归来,名落孙山。他心中郁结,不愿即刻回家面对父母殷切目光,便独自一人在外徘徊。恰逢秋雨淅沥,荒野中无处躲避,眼见天色昏黑,雨势渐大,他抬头看见了那座孤零零的魁星楼。

周子渊虽是书生,却也听过那些传闻,心中不免惴惴。但雨点冰冷,衣衫尽湿,他咬了咬牙,自语道:“我辈读书人,心中自有正气,何惧鬼神?况且这魁星本是主掌文运之星,说不定还能沾些仙气,助我下次高中。” 如此一想,便壮着胆子,拨开半人高的荒草,朝那魁星楼走去。

楼门早已朽坏,斜斜地倒在一旁。门楣上原本应有匾额,如今只剩几个残破的铆钉痕迹。他迈步进去,一股混合着陈腐木料、尘土和潮湿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几欲窒息。

楼内空间比外面看着要宽敞些,但异常空旷。正中地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蛛网,几只蝙蝠被惊动,扑棱棱地从梁上飞走。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原本应供奉魁星神像的神龛早已空空如也,连神龛本身也坍塌了一半,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窟窿。只有那根支撑楼体的主梁,似乎还颇为结实,粗壮异常,在昏暗中显出一种沉默的威严。

周子渊打了个寒颤,不是因这破败,而是觉得这楼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甩甩头,只当是自己心境不佳所致。寻了个相对干净、头顶不漏雨的角落,将湿透的外衫脱下,又从行囊里取出火折子,幸好油布包裹得严实,还能用。他捡了些干燥的碎木屑,勉强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跳跃,给这死寂的楼内带来一丝暖意和生气,也将周遭的阴影驱散,却又在更远的角落投下更加扭曲晃动的暗影。周子渊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想着自己苦读多年,依旧功名未就,心中凄苦,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可这自强之路,何其艰难啊!”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嗤笑。

那笑声尖细,带着十足的讥诮意味,仿佛就在耳边。周子渊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抬头四顾:“谁?谁在那里?”

除了噼啪的火苗声和屋外风雨,并无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内激起微弱的回响。

他屏息凝神,仔细倾听,却又什么异状都没有。心想或是风声作怪,或是自己心神不宁产生了幻觉。他定了定神,重新坐下,从行囊里拿出未读完的《论语》,就着火光,低声诵读起来,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读着读着,心神渐渐宁定。书中圣贤之道,让他暂时忘却了落榜的失意和身处荒楼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歇,火堆也渐渐微弱下去。周子渊感到倦意袭来,眼皮沉重,便合上书卷,准备靠着墙壁小憩片刻。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听到一阵极有韵律的声响。

“咚……咚……咚……”

像是木鱼敲击,又像是某种东西在轻轻叩击地面,缓慢而规律,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那声音并非幻觉,确实存在,而且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

这魁星楼共有三层,他所在是底层。楼梯早已朽烂,只剩几截残破的骨架悬在半空,根本无法上去。那楼上……怎么会有人?

“咚……咚……咚……”

声音持续着,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敲打在周子渊的心头。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猛地站起,抓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当作火把,壮着胆子朝楼梯口走去。

借着火光,他仰头望去,楼梯井上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咚咚”声,确确实实是从那一片黑暗中传下来的。

“楼上……是何方高人?小生周子渊,避雨于此,若有惊扰,还望恕罪!”他朝着楼上拱手,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那“咚咚”声戛然而止。

楼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个苍老、干涩,仿佛多年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慢悠悠地从楼上飘了下来,每个字都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读……书……人?”

周子渊心头一紧,连忙应道:“正是晚生。”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咀嚼这三个字,然后缓缓问道:“所读何书?”

“圣贤之书,科举之业。”周子渊恭敬回答。

“哦……科举……”那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似是嘲弄,又似是感慨,“为何而读?”

周子渊一怔,随即挺直腰板,朗声道:“自然是为求取功名,光宗耀祖,上报君恩,下安黎民!”

这是他自幼被灌输,也深信不疑的道理。

楼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若有若无。

“功名……光耀……黎民……”那声音重复着,语调平板,听不出喜怒,“你且……上来一叙。”

周子渊为难道:“前辈见谅,这楼梯已毁,晚生……上不去。”

“无妨……”那声音道,“你且闭眼,心念‘登楼’即可。”

周子渊心中惊疑不定,这莫非是遇到了神仙?还是……妖魔?但事已至此,退缩反而显得怯懦。他依言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登楼”。

只觉得周身一阵轻风拂过,脚下微微一晃,再睁眼时,他竟已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二)

这里不再是底层那破败荒凉的模样,而是一间雅致的书斋。

四壁皆是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线装书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檀香。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摆在窗前,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一盏青瓷油灯燃着豆大的灯火,将室内照得一片温润。窗外,竟不再是漆黑的夜和荒草坡,而是……一片朦胧的、泛着微光的云海?一轮清冷的明月悬在云海之上,洒下皎洁的光芒。

书案后,坐着一位老者。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在灯下闪烁着幽光。他手中并无木鱼,但刚才那“咚咚”声,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

老者打量着周子渊,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肺腑。

“坐。”老者指了指书案前的一个蒲团。

周子渊心中震撼,依言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老丈……此处是?”

“魁星楼,第二层。”老者淡淡道,“老夫姓颜,你可以叫我颜老先生。”

“颜老先生?”周子渊在脑中搜索,不记得本地有这样一位姓颜的名士宿儒。

“不必猜了。”颜老先生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老夫在此,已近甲子。”

六十年?周子渊暗暗咋舌,看这老者的精神气度,倒真有些仙风道骨。他连忙恭敬行礼:“晚生周子渊,见过颜老先生。不知老先生召晚生上来,有何指教?”

颜老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书案上的一卷书,随意翻动着,问道:“你方才说,读书为求功名。那我问你,若给你功名,但你需付出极大代价,你可愿意?”

周子渊一愣,随即道:“若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晚生寒窗十载,什么苦楚都能承受。”

“苦楚?”颜老先生嘴角牵起一丝微妙的笑意,那笑意在他深刻的皱纹里显得有些诡异,“非是寒窗之苦。或许是……别的,比如,你的良知,你的至亲,亦或是……你的魂魄?”

周子渊心头一跳,只觉得这老者的言语透着邪气,他正色道:“老先生何出此言?功名虽重,岂能与人伦天道相悖?若要以良知魂魄换取,那与邪魔外道何异?晚生虽渴求功名,却不敢失却读书人的根本!”

他说得义正辞严,自觉维护了圣贤教诲。

颜老先生听了,既不赞许,也不反驳,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睛,似乎更亮了些。他放下书卷,轻轻敲了敲桌面。

“好一个‘不敢失却根本’。”他语气平淡,“但世间之事,往往身不由己。你且看看这个。”

说着,他朝空中轻轻一拂袖。

周子渊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模糊晃动,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荡开涟漪。待景象重新清晰,他发现自己仍坐在蒲团上,但书斋的墙壁仿佛变得透明了一般,显现出另一番场景——

那似乎是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书生,正伏案苦读。那书生面容憔悴,眼布血丝,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去,都是些经义文章。书案旁,堆着高高的书籍,还有一碗早已冰凉的饭菜。

“这是……”周子渊疑惑。

“他叫赵生,”颜老先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三年前,如你一般,在此避雨,心怀抱负,却屡试不第。”

周子渊凝神看去,只见那赵生读着读着,忽然烦躁地将书卷一推,抱头低泣:“为何……为何总是考不中!父母期望,乡里嘲笑……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就在这时,赵生书案的油灯灯焰,诡异地跳动了一下,颜色似乎微微发青。一个模糊的、带着诱惑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赵生心底:“欲得功名否?……付出代价,可得之……”

赵生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疑和……一丝渴望。

“什么代价?”他颤声问,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

“汝之……喜乐……”那缥缈的声音道,“自此,金榜题名时,亦无欣喜;洞房花烛夜,亦无欢愉。一切人间至乐,皆与你无缘……换一个进士及第,如何?”

周子渊看得心头骇然,这是什么邪术?

画面中,赵生脸上露出剧烈的挣扎之色。功名的诱惑与失去喜乐的恐惧交织着。最终,他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绝望:“只要能中!只要能摆脱这贫贱,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喜乐……不要也罢!”

“如尔所愿。”那缥缈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消失了。

接下来的景象飞快流转。周子渊看到赵生果然在下次秋闱高中,披红挂彩,骑马游街。然而,画面中的赵生,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旁人道贺,他机械回应;父母喜极而泣,他面无表情。他甚至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但在洞房之夜,他只是枯坐至天明,对身边的新娘视而不见。

他得到了功名,却永远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生活于他,成了一幕灰白色的、无声的戏剧。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身着官服,投入了冰冷的湖中,留下的遗书上只有四个字:味同嚼蜡。

周子渊看得遍体生寒,冷汗涔涔而下。他猛地转头看向颜老先生,声音发颤:“这……这是真的?那声音……是……”

颜老先生面无表情,幽深的眼睛望着他:“是真的。那声音,你可以认为是‘魁星’的考验,也可以认为是……心魔的诱惑。”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楼,能映照人心底的欲望,并给你实现欲望的途径……只是,每一条途径,都标好了价格。赵生,选择了用‘喜乐’支付。”

周子渊只觉得口干舌燥,方才自己那番“正气凛然”的话,在这样活生生的惨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若当时处在赵生境地的是自己,面对功名的巨大诱惑和屡试不第的绝望,自己……能守住本心吗?

他不敢深想。

“为……为何让我看这些?”周子渊的声音有些虚弱。

颜老先生站起身,走到那仿佛透明的墙壁前,望着外面无尽的云海与冷月,背影孤峭。

“因为,你与他不同。”颜老先生缓缓道,“你的心志,尚未被绝望完全侵蚀。而且……你身上,有‘它’感兴趣的东西。”

“它?它是什么?”周子渊追问。

颜老先生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到周子渊身上,那目光仿佛有千钧之重。

“周子渊,你想知道,这魁星楼真正的秘密吗?想知道,为何它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想知道……老夫为何困守于此六十年吗?”

周子渊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深邃而危险的秘密之中。他看着颜老先生那双仿佛能吞噬光亮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三)

颜老先生重新坐下,青瓷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将周子渊带入了一个甲子之前的往事之中。

“六十年前,此地并无魁星楼,只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庙,香火寥落。那时,老夫姓颜名子卿,乃青州府学的一名生员,与你一般,一心向学,渴望蟾宫折桂。”

“那一年秋闱,我自觉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必然高中。谁知放榜之日,竟名落孙山。而我素来瞧不起的一个同窗,其人学识粗疏,却因家中使了银钱,打通关节,居然高中解元!我心中愤懑难平,只觉得天道不公,圣贤之言皆是骗人。一怒之下,我独自跑到这荒山坡上,对着那破败的山神庙,指天骂地,状若癫狂。”

颜子卿(颜老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痛苦与自嘲。

“就在我心神激荡,几欲投崖自尽之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冷漠。它说:‘小子,愤懑无用。欲得功名,何不求我?’”

“我大惊,四顾无人,连问:‘你是何方神圣?’”

“那声音道:‘我乃此文运枢机,掌天下士子功名禄位。你可称我为……魁星。’”

周子渊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真正的魁星?主管文运的星君?”

颜子卿冷笑一声:“当时我也如此以为,欣喜若狂,以为得到了神明垂青。我连忙跪拜,祈求祂赐我功名。”

“那‘魁星’道:‘赐你功名不难,但需你为我做一事。’”

“我忙问何事。”

“祂道:‘以此山神庙为基,为我建一座楼。楼成之日,便是你功成名就之时。’”

“我那时已被功名欲望冲昏头脑,不及细想,满口答应。回到家后,我变卖部分家产,又四处募捐,打着为乡里学子祈福的旗号,耗时一年,终于在此地建起了这座三层魁星楼。楼成之日,我独自在楼中顶层,按照心中‘魁星’指引,布置了一座诡异的法阵,并以自身心血为引,开光点睛。”

“仪式完成的瞬间,我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从天灵盖灌入全身,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颜子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待我醒来,已是三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楼中,身体并无大碍,反而觉得精神健旺,思绪格外清晰。我匆忙回家,恰好官府报喜的人到门,我果然高中举人,且是经魁(前五名)!次年春闱,我又连捷进士,名动一时。”

“我以为是魁星显灵,心中感激,时常回来祭拜。但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

“首先,我发现自己对诗词歌赋、性理之学失去了兴趣,以往读来唇齿留香的圣贤文章,变得索然无味。反而对那些权谋术数、钻营之道无师自通。官场上,我趋炎附势,排挤同僚,手段日渐狠辣,官位也步步高升。”

“其次,我发现自己无法远离这座魁星楼。一旦离开超过百里,便会心神不宁,噩梦缠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我的魂魄。唯有回到楼中,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我开始怀疑,那所谓的‘魁星’,根本不是什么正神!”

周子渊听得心惊肉跳,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颜子卿发现真相时的恐惧。

“后来呢?”他急切地问。

颜子卿叹了口气,眼中幽光闪烁:“后来,我利用职权,查阅了大量古籍秘辛,又暗中寻访了一些异人,终于拼凑出真相。那附于此楼,自称‘魁星’的,根本不是什么星君,而是一个古老的、以‘文运’‘才气’为食的‘魙’(zhān)!”

“魙?”周子渊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说文》有云:‘魙,鬼属也。’然此魙非寻常鬼物。它乃是由历代落第书生,因功名无望,愤懑抑郁而死的执念、怨气,汇聚天地间的晦暗之气,历经千年凝结而成的一种特殊存在。它无形无质,却能感应士子心中的欲望与执念,尤其喜好那些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的读书人。”

“它并非直接害人性命,而是以实现‘功名愿望’为诱饵,与士子订立一种无形的‘契约’。它赐予契约者功名,而契约者则需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并非固定的财物或阳寿,往往是契约者身上最珍贵、最纯粹的那些‘东西’——比如赵生的‘喜乐’,比如我的‘仁心’与‘自由’。”

“它以此楼为巢穴,如同蜘蛛结网,诱惑一个个如我、如赵生这般心怀执念的读书人,汲取他们付出的‘代价’作为滋养。而被它汲取了某种特质的人,即便得到了功名,人生也已残缺,往往不得善终。赵生投湖,而我……”

颜子卿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我付出了‘仁心’,变得冷酷自私,在官场倾轧中最终也未能幸免,遭人构陷,家破人亡。若非与此楼性命相连,早已是一抔黄土。而那魙,在我价值被榨取殆尽后,便将我困于此楼二层,命我作为它的‘引路人’,替它物色、考验新的‘猎物’,就如同……今晚我对你所做的一样。”

周子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终于明白为何颜老先生的眼神如此复杂,为何这魁星楼如此诡异。这哪里是祈福的文运之地,分明是一个以读书人灵魂为食的魔窟!而眼前这位颜老先生,既是受害者,也成了帮凶。

“你……你为何不反抗?不逃离?或者……毁了这楼?”周子渊声音发颤地问。

“反抗?逃离?”颜子卿笑声苦涩,他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周子渊骇然看到,那手臂的皮肤下,隐隐有无数道细密的、如同文字般的黑色纹路在蠕动,仿佛活物。“看见了吗?我的心魂早已与这楼,与那魙,部分同化。离开此楼,我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毁楼?且不说我做不到,即便能,楼毁之时,也是我殒命之刻。而且,楼毁或许并不能消灭那魙,它可能只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新的宿主,建造新的巢穴。”

他放下衣袖,看着周子渊,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六十年来,我见证了太多如赵生般的悲剧。我引诱他们,考验他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欲望中迷失,被那魙吞噬掉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我痛苦,我忏悔,却无力改变。直到……你的出现。”

“我?”周子渊茫然。

“对,你。”颜子卿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你身上,有一种我许久未曾感受到的、近乎迂腐的‘正气’。尽管你渴求功名,但你的底线似乎比常人更为牢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文脉’气息。那并非简单的才气,而是源自上古先贤,传承不息的精神烙印。这气息,让那魙既垂涎,又感到一丝忌惮。”

周子渊更加困惑,他自己知道自家事,自己虽读书用功,但资质平平,何来什么“文脉气息”?

颜子卿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道:“或许你自己尚未察觉,或许与你祖上有关。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六十年来,唯一一个可能打破这个诅咒的人!”

“打破诅咒?”周子渊心中一震。

“是的。”颜子卿压低了声音,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那魙也并非全无弱点。它依靠执念与欲望而存,最惧怕的,便是至纯至正的‘浩然之气’与毫无功利之心的‘真文章’。若能以这样的文章,直斥其非,撼动其根本,或可将其削弱,甚至……封印!”

“但这样的文章,谈何容易?”周子渊苦笑,“需得发自肺腑,毫无机心,且要才气与正气兼备。晚生……恐难当此任。”

“未必需要你立刻做到。”颜子卿道,“我可以帮你。这六十年,我虽失却仁心,但于此楼中,也窥得不少那魙的奥秘与文道真谛。我可指点你读书作文,磨砺你的心性与文笔。但最终,能否写出那‘真文章’,还需看你自己的悟性与造化。”

周子渊心潮澎湃。他既恐惧这魁星楼的诡异危险,又为颜子卿的遭遇感到悲悯,更被那“打破诅咒”的责任感所触动。若真能如此,岂不是功德无量?拯救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未来无数可能步入此地的读书人。

但他随即想到现实:“可……我家中父母尚在期盼,我若长久留在此地……”

“外界时光,与此楼之内,流速不同。”颜子卿道,“你可白日回家,装作无事,夜晚心神沉入此楼,随我学习。旁人只会觉得你愈发用功,不会察觉异常。只是切记,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楼中之事,亦不可再轻易踏入此楼实体,以免被那魙直接标记。”

这简直是仙家手段!周子渊又惊又疑,但看颜老先生神色郑重,不似作伪。他权衡再三,想到那赵生的惨状,想到颜子卿六十年的痛苦,再想到自己若真能做成此事,或许比追逐那虚浮的功名更有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颜子卿深深一揖:“若老先生不弃,晚生愿尽力一试!”

颜子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真实的、带着欣慰与复杂情绪的笑容。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那么,从今夜起,你便是我颜子卿的……关门弟子。”

就在这时,周子渊似乎听到,从楼板的更上方,那从未踏足的第三层,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充满无尽贪婪与冷漠的冷哼,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他浑身一僵,抬头望去,只看到普通的天花板。

颜子卿也听到了那声音,脸色微变,低声道:“它注意到你了……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

窗外,云海翻腾,冷月无声。这寂静的魁星楼内,一场关乎灵魂与道义的传承与抗争,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周子渊不知道的是,他选择的这条道路,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艰难和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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