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化作了人间炼狱。
冲天的烈焰吞噬着木质结构的房屋,在呼啸的北风催动下疯狂蔓延。滚烫的浓烟遮蔽了风雪,灼热的空气令人窒息。哭喊声、惨叫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兵刃交击的厮杀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毁灭的序曲。
马超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狼狈地从燃烧的城楼撤下,银亮的甲胄被熏得焦黑,披风边缘燃着火苗。他一把扯掉披风,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陷入火海的城区和仍在负隅顽抗的韩遂残部。
“庞德!带人,以水泼湿布巾掩住口鼻,就近取沙土扑打火头!能救多少是多少!李暠!你的人呢?给我把韩遂老狗揪出来!生死不论!”马超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暴戾的杀气。他没想到,夺城的曙光还未完全显现,就被这滔天烈焰狠狠灼伤。
“将军!火势太大了!而且韩遂的兵疯了!他们身上绑着火油罐子冲出来…”一个满脸烟灰的校尉哭喊着报告。
马超一拳砸在身旁烧得滚烫的断墙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拳印:“阎温!阎先生何在?迷当和柯吾的羌兵呢?为何还不见踪影?!”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阎温负责联络羌人,按约定,此刻羌兵应该从外围进攻,牵制韩遂兵力,甚至堵住其退路。如今金城大乱,正是羌人趁势攫取利益的最佳时机,他们怎么会按兵不动?
就在这时,一骑浑身浴血的斥候冲破混乱的人群,滚鞍落马,扑到马超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将军!不好了!阎…阎先生他…在城西十里外的‘鹰愁涧’…遭遇罕开羌柯吾部的伏击!李暠将军率义军前往救援,也…也陷入重围!”
“什么?!”马超如遭雷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柯吾…伏击阎温?!这怎么可能?柯吾与韩遂有血仇,阎温正是以此说服他按兵或相助的!
“是…是血鼎碎片!”斥候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恐惧,“柯吾…柯吾他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块暗红色的碎片,像是…像是传说中邺城血鼎的残片!他拿到碎片后,性情大变,狂躁嗜血!他…他根本不信阎先生的话,说…说我们是和韩遂勾结,要吞并他的部落!他…他要杀光我们,用我们的血…献祭那碎片!”
“血鼎碎片…司马懿!曹魏!”马超瞬间明白了!是司马懿!一定是那个毒蛇般的军师!他利用血鼎碎片能惑乱人心、放大贪欲与恐惧的特性,暗中挑拨离间!柯吾被碎片蛊惑,从潜在的盟友变成了致命的敌人!而烧当羌的迷当,恐怕也拿到了碎片,此刻正抱着坐山观虎斗、甚至背后捅刀的心思!
“好一个驱虎吞狼!好一个司马仲达!”马超咬牙切齿,恨意滔天。金城火海未熄,背后又遭羌人捅刀,阎温李暠生死未卜!局势急转直下!
“庞德!”马超猛地转身,眼中是孤狼般的决绝,“金城交给你!给我顶住!扑灭核心区域的火,肃清韩遂残党!控制粮仓和水源!我去救阎先生和李暠!若柯吾执迷不悟…”他握紧了手中捡起的长枪,枪尖在火光下流淌着寒芒,“那就让鹰愁涧,成为他罕开羌的葬身之地!”
庞德看着马超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杀意,心中一凛,重重点头:“将军放心!城在人在!”
马超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点起身边仅存的数百名最精锐的亲卫铁骑,如同复仇的飓风,一头扎向城西风雪弥漫、杀机四伏的鹰愁涧。金城的火光照亮了他决绝的背影,也照亮了西凉大地上更加混乱与血腥的未来。
汉中,阳平关。
爆炸掀起的烟尘尚未完全落下,呛人的硫磺味混合着血腥和焦臭弥漫在空气中。巨大的城墙豁口处,碎石嶙峋,如同怪兽狰狞的獠牙。魏延的大军,正如同黑色的潮水,顶着守军绝望的箭雨和滚木礌石,从这豁口处汹涌灌入!
“顶住!给我顶住!放尸傀!放尸傀!”张卫歇斯底里的尖叫在城头回荡,他双眼赤红,状若疯魔。随着他癫狂的命令,关隘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铁链拖曳声和低沉的咆哮。
豁口内侧,魏延身先士卒,手持长刀,浑身浴血。他刚刚一刀劈飞了一个守军百夫长的头颅,厉声吼道:“盾阵向前!火油队跟上!烧!给我把那些鬼东西烧出来!”
话音刚落,豁口后方的阴影中,猛然冲出十几道扭曲的身影!
它们身形高大,远超常人,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上面布满缝合的痕迹和诡异的暗红符文。眼窝空洞,只有两点幽绿的光芒在闪烁。它们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手臂挥舞间,沉重的铁链如同毒龙般扫出,凡是被扫中的荆襄士兵,无不骨断筋折,惨叫着倒飞出去!
血煞尸王!张鲁压箱底的邪物!
“火油!投!”魏延怒吼。
数十个陶罐被奋力掷向尸群。陶罐碎裂,粘稠的火油泼洒在尸傀身上、地上。紧接着,火箭如雨点般落下!
轰!火焰瞬间升腾!沾染了火油的尸傀顿时化作一个个移动的火炬!烈焰灼烧着它们青灰色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恶臭。然而,这些怪物仿佛没有痛觉,只是发出更加暴戾的咆哮,顶着火焰,挥舞着燃烧的铁链,更加疯狂地冲击着荆襄军刚刚组织起来的盾阵!燃烧的铁链砸在盾牌上,火星四溅,持盾的士兵被震得虎口崩裂,口喷鲜血!
“将军!这火…烧不死它们!只能让它们更狂躁!”副将满脸惊骇。
魏延看着在火海中依旧肆虐、甚至点燃了更多士兵的尸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早就预料到普通的火攻效果有限。张鲁的邪法,赋予了这些怪物强大的抗性和疯狂。
“执行乙案!钩锁队!缠住它们!破甲重弩!目标关节!给我射!”魏延的声音冰冷如铁。
早已准备好的精锐小队立刻行动。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钩锁手从盾阵后跃出,冒着被铁链砸成肉泥的危险,将带着倒刺的粗大铁链甩向燃烧的尸傀,死死缠住它们的腰腹、手臂!与此同时,后方数架经过黄月英特别改造、需要三人合力才能上弦的重型破甲弩被推了上来,粗如儿臂的特制三棱破甲箭闪烁着寒光,对准了尸傀的膝盖、肘关节!
“放!”
嗡——!
沉闷的弓弦震响压过了战场喧嚣!破甲重弩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跨越短短的距离!
噗!噗!噗!
沉闷的贯穿声响起!一只尸王正挥舞着燃烧铁链的手臂,被三支重弩箭同时命中肘关节!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条粗壮的、燃烧着的手臂从身体上撕裂、轰飞!污黑的血液和燃烧的组织碎片喷溅而出!
另一只尸王的膝盖被重弩箭精准命中,坚固的骨骼在特制的破甲箭镞和巨大动能面前如同朽木,瞬间粉碎!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
“好!”魏延精神一振,“继续!集火!废了它们!”
破甲重弩的怒吼再次响起!钩锁手死死拖拽,限制尸王的行动。失去了行动能力或主要攻击肢体的尸王,虽然依旧咆哮挣扎,但威胁大减。
“刀斧手!上!剁了它们的脑袋!”魏延长刀一指。
早已按捺不住的悍卒们怒吼着扑上,沉重的战斧、厚背砍刀朝着倒地的尸王脖颈疯狂劈砍!污血飞溅,恶臭弥漫,一颗颗燃烧着或冒着青烟的狰狞头颅被斩落!
张卫在城楼上看到自己最后的底牌被如此凶悍地摧毁,吓得魂飞魄散。“顶住!给我顶住!”他胡乱地挥舞着佩剑,声音带着哭腔。然而,尸王的覆灭彻底摧毁了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看着下方如同修罗般的魏延和那些悍不畏死的荆襄士兵,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逃啊!”
“守不住了!”
“张天师…张天师救命啊!” 哭喊声中,越来越多的守军开始丢弃兵器,转身向关内溃逃。
“想跑?晚了!”魏延看着混乱崩溃的守军,嘴角扯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传令!全军压上!不留俘虏!给我烧!把阳平关,连同张鲁的狗屁邪祠,一起给我烧成白地!”
随着他的命令,更多的火油罐被投入关内建筑。火箭如同流星般落下。阳平关,这座汉中的北大门,在经历了惨烈的爆炸和鏖战后,终于彻底陷落,并燃起了焚毁一切的冲天大火。火光映照着魏延沾满血污和烟尘的脸,冰冷而疲惫。汉中腹地,已向荆襄敞开。然而,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对巴陵方向的深深忧虑。主公…可还安好?
淮南,寿春城。
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将这座古老的城池映照得如同白昼。陈登亲率的五千广陵死士,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寿春的心脏!
北偏门的内应王垕不负所托,在约定的时间打开了沉重的门栓。当城门被死士们合力推开一道缝隙的瞬间,陈登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将门后惊愕的守门都尉刺了个对穿!
“杀进去!目标府库!军械库!刺史府!凡遇抵抗,格杀勿论!”陈登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冷冽。
五千死士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打开的城门汹涌而入!他们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分成数股,直扑城中要害。仓促集结起来的寿春守军根本挡不住这些抱着必死之心、装备精良的广陵精锐。狭窄的街道上,双方展开了惨烈的巷战,每前进一步都踏着鲜血。
“报!府库已被我部控制!守库兵卒尽歼!”
“报!军械库拿下!发现大量曹魏新式军械图纸和成品!”
“报!东门守军已被击溃!正在肃清残敌!”
一条条捷报传来,陈登脸上却无丝毫喜色。他正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一营,猛攻寿春的核心——刺史府!
刺史府高墙深院,是夏侯楙最后的堡垒。府墙之上,箭如飞蝗,滚木礌石不断砸下。曹魏的精锐卫士依托坚固的工事,进行着顽强的抵抗。
“盾阵!顶住!火锥队!给我破开正门!”陈登躲在厚重的盾牌后,厉声下令。
几名力士扛着沉重的“破门火锥”——一根包裹着厚厚火药和碎石铁钉的粗大铜锥,在盾牌的掩护下冲到刺史府包铁大门前。
“点火!退!”
嗤嗤的引线燃烧声响起。力士们迅速后撤。
轰隆——!!!
一声远比在阳平关更加猛烈的爆炸!火光冲天!烟尘弥漫!沉重的包铁大门连同门框、门洞上方的砖石,被炸得粉碎!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爆炸的冲击波甚至震塌了附近一段院墙!
“杀!”陈登长剑一挥,身先士卒,踏着滚烫的碎石和守军的尸体,第一个冲入了硝烟弥漫的刺史府!
府内庭院中,夏侯楙在亲卫的簇拥下,脸色惨白如纸,手中宝剑都在颤抖。他怎么也想不到,陈登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更想不到对方有如此犀利的攻城火器!看着如同杀神般冲进来的陈登和广陵死士,他知道,寿春完了。
“陈元龙!你…你竟敢…”夏侯楙色厉内荏地喊道。
“夏侯楙!寿春已破!降者免死!”陈登剑指夏侯楙,声音冰冷,“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休想!给我杀!”夏侯楙歇斯底里地命令身边的亲卫。然而,陈登带来的死士更加凶悍。双方在庭院中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白刃战!
陈登身法灵动,剑光如毒蛇吐信,接连刺倒数名曹魏卫士。他的目光,却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着夏侯楙身后,那扇通往内堂紧闭的房门。直觉告诉他,那里面,或许藏着比军械库更重要的东西——司马懿的秘密,或者曹丕的某些底牌!
就在他即将冲破最后几名亲卫的阻拦,扑向那扇门时——
“报——!!!”一名浑身是血的广陵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庭院,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惊恐,“主公!大事不好!江…江面!长江江面!出现…出现巨舰!是…是江东的旗号!吕…吕蒙!是吕蒙的水师!他们…他们趁我们攻城,直扑广陵去了!”
如同晴天霹雳!
陈登刺出的剑势猛地一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猛地扭头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浩浩荡荡杀向自己老巢的江东战船!
“吕子明…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登的心,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他夺取了寿春,却很可能要失去根基广陵!司马懿的驱虎吞狼,诸葛亮的借力打力,最后得利的,竟然是蛰伏已久的江东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