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笑什么?”
跳珠嚼着五仁月饼和瑛姑姑说完话,扭头见槛儿在笑着摇头,不禁问道。
槛儿敛起心思,顺嘴道:“见你喜欢五仁月饼,我却是自来吃不惯这一种。
不过我现下也吃不了里面的杏仁松仁,这五仁月饼就是拿给你们的,这会儿吃不完,一会儿拿回屋里做零嘴儿。”
经她一说,话题就岔开了。
转到了月饼上,大伙儿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喜欢哪个口味不喜哪个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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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元隆帝与裴皇后也领着一众儿子儿媳、公主驸马、孙儿外孙们在赏月。
今年的中秋家宴不比往年。
信王、荣王在府上禁足。
说是禁足,其实就是一种变相软禁。
一家之主都这样了,身为妻子的信王妃、荣王妃哪里好进宫参宴吃席。
所以今晚信王家便是皇长孙,即信王世子骆晔带着一众弟弟妹妹进的宫。
荣王家也是如此。
至于前睿王,现庶人骆岷一家。
骆岷被贬为庶人时,其子女亦被族谱除名丧失了皇亲宗室的身份,现今皆于别处被限制了行动范围。
一下子少了近二十人,这就导致今年这顿中秋宴较之从前冷清了不少。
当然,该走的流程还是不少。
待赏完月,吃过月饼。
帝后再分别给皇子公主、孙子孙女们赐下礼,这顿团圆宴便到此结束。
太子一行人回东宫时,已经亥时过半。
下了轿辇,郑明芷行在太子身侧,温婉地问:“殿下今夜可要在嘉荣堂安置?”
这话问的,摆明了瞎子打灯笼。
多此一举。
没有哪条祖制硬性规定太子逢年过节或是特殊日子,必须留宿太子妃处。
但中秋为本朝大节。
每年中秋结束了帝后举办的家宴,太子、太子妃回东宫后还需在太子妃处,一起在庭院中行望月礼。
太子若不在太子妃处留宿,则有义务陪太子妃到子时,且次日一早太子要携礼向太子妃补一个晨月礼。
这无关乎喜与不喜。
也无关乎太子权轻权重。
而是祖制中有“夫妇有共承宗祧”的条例,即太子、太子妃有受祖命延续皇嗣之责。
陪太子妃到子时,便是默认由太子妃侍寝。
另外也是要给正妻体面。
此条规矩,放在除夕同样适用。
太子平日宿在哪,由东宫内起居注官记录,怎么记通常是太子一句话的事。
但逢除夕、中秋这两个大节,则是由内务府的内官来记录,之后这份起居注会由内务府备份再送往都察院。
除非公务繁忙且查证为实,否则太子如未按规矩行事便会被御史弹劾。
郑明芷是前年冬月和太子成的婚,当年的除夕和去岁的中秋太子都是留宿嘉荣堂,不存在次日补礼。
郑明芷这会儿之所以有此一问,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地看太子的笑话。
就好比是在说:
你不想在我这儿过夜又如何?还不是要陪我到子时,明日还要给我补礼。
不想向我补礼低头,那就只有留宿喽。
郑明芷兀自暗中得意。
海顺却只觉得这人真是缺心眼儿。
不过就是个形式流程,太子做事一向周到,从来就没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过。
留不留宿的。
大靖开国之初,内廷对太子夫妇行房之事存在一套极为严苛的监管制度。
晚上帐外有女官记录,有计时器。
丝毫做不得假。
但在经历了有太子因此制度终生不举,有太子妃为此跳井自尽的事后。
制度就变了。
改为卧房内不再设人看守。
而是由内官等太子夫妻进了内室确定不会再出来,便移步至耳房里候着。
换言之,做没做内官哪清楚呢。
让海顺来看,横竖太子在这儿留宿也是在偏殿,而偏殿的小门在内室西稍间。
内官不进内室。
也没人敢到其跟前胡咧咧。
太子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小事,太子妃多此一举地问出这个问题。
除了让太子对她更不满,还真是什么也讨不到,也不知她有啥可得意的。
郑明芷没想到这一层,只等着太子反应。
骆峋看她一眼,径直进了院。
郑明芷没领悟到太子看她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还当他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心里顿时更得意。
骆峋照例去了偏殿,沐浴完出来时行望月礼的香案已经在庭院中摆好。
按规矩走完流程。
内务府的起居注官立在外间,恭敬目送太子夫妇进内室,如是又候了三刻钟。
直到屋中叫水,起居注官移步到耳房。
在起居注册子上记下:元隆二十年,八月十五中秋夜,太子宿太子妃处。
附:三刻钟。
卧房里。
郑明芷从浴间出来,对立在妆台前的方脸宫女道:“好了,你退下吧。”
宫女福身,悄声去了西稍间。
郑明芷嘴角一拉。
抄起妆台上装面脂的小瓷罐掼在地毯上!
也是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不久前问太子留不留宿嘉荣堂的话,根本对那人没起到丝毫嘲讽作用。
因为对方不在意留宿与否,因为他们没睡在一处!可她能去向内官揭发吗?
不能!
等屋里只剩了她和庞嬷嬷时,郑明芷道:“奶娘,我想用娘给的那东西了。”
庞嬷嬷睡在地平上。
闻言“刷”地坐起来。
“怎么突然想了?先前不是您说不急,等别人先跳出来吗?”
郑明芷:“我……算了,再等等吧。”
她是见不得那男人高高在上的样子,想叫他像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
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为好吧。
庞嬷嬷握住自家主子的手,耳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
偏殿里。
骆峋也躺下了。
半夜不到寅时便起,此时又已过子时,连着忙十一个时辰他也瞌睡了。
只是许久不曾在这边留宿,且习惯了与槛儿同眠,骆峋便难免多想了些。
想小昭训虽时常在他跟前做戏,但到底年岁摆在那,如今又怀着身子。
也不知听说了他在嘉荣堂过夜,她会不会多心,会不会以为他幸了郑氏。
又想她虽有些小心思,但在对待郑氏这个主母的规矩礼节上却是素来本分。
如此本分,许是连拈酸都不会。
这样挺好。
不拈酸,便不至于气堵。
骆峋面朝里侧,想起昨晚梦里的他便是在这张床上幸的她,他皱了一下眉。
其实他可以现在去看她。
但太晚了,万一又吓到她……
骆峋抿抿唇。
旋即手放在旁边位置,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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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在外间轻声说小福子带回了消息,道是太子今晚歇在嘉荣堂。
槛儿扬声表示知道了,重新躺回床上。
床头小几上并排摆放在一起的两盏胖金鱼灯,散发着淡淡橘黄色的光晕。
槛儿看了小会儿。
翻个身从外侧的枕头挪到里侧的枕头,面朝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