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山话音落地,目光如鹰隼般再次扫视过周遭死寂的黑暗。
然而,几乎在瞬间,一丝异样便攫住了他的神经——人数不对。
他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声音里带着审视的冷意:“怎么还少了一个人?”
面对王海山的质疑,黑猫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嘴角向上牵起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右手优雅地扬起,随即——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空旷的废弃厂房内骤然炸响,回声在生锈的钢梁和冰冷的混凝土墙壁间碰撞、滚动,显得格外刺耳。
王海山被这突兀的举动搅得心头一恼,刚欲开口呵斥。
就在这时!
一道恭敬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近得仿佛贴着他耳廓吹气:
“老大,王少!”
王海山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上脖颈,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霍然回头。
视线所及,是一个穿着普通运动装、样貌朴实的年轻男子,正微微躬身,姿态谦卑地注视着他和黑猫。
王海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怎么可能?
他初来时便已仔细巡视过这片区域,确认空无一人。
刚才的交谈中,更是没有捕捉到丝毫靠近的脚步声!
这个人,就像是从地板的阴影里凭空渗出来,或是从墙壁的裂缝中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
“王少,受惊了!”黑猫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这是小徒,张岚。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无声接近,一击必杀。”
他特意在“无声接近”上加重了语气。
黑猫上前半步,姿态放得极低:“都怪我虑事不周。怕王少对我们这点微末本事心存疑虑,这才斗胆,让劣徒用这种……不太上台面的方式,在王少面前露个小脸儿,权当是证明。”
他话语里的歉意听来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悄然观察着王海山的反应。
他的徒弟张岚,则始终保持着那份恭敬的姿态,垂手而立,如同融入了背景的阴影。
另外几位隐在暗处的组织成员,此刻也完全显露出身形,他们或倚或站,姿态从容,眼神平静地聚焦在王海山和黑猫身上,宛如一群等待指令的冰冷机器,周身散发着无声的肃杀之气。
王海山惊魂甫定,背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听完黑猫的解释,那股被冒犯的恼怒迅速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取代。
他明白了,这是对方在展示实力,一种近乎于挑衅的、无声的示威——他们确实有悄无声息潜入目标身边的能力,哪怕是他王海山这样警惕的人,也无法察觉。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攀上王海山的嘴角。
很好!他需要的正是这种如鬼魅般的狠角色!
沈澈那个该死的杂种,竟敢把他唯一的儿子打成重伤,至今瘫痪在床,形同废人!
这刻骨的仇恨早已烧干了他的理智,他才会不惜动用私人飞机,千里迢迢将这群国外的“专业人士”接来。
在见面之前,他确实对因为帮派生意接触许久的黑猫孤身前来有所疑虑。
沈家别墅戒备森严,保镖如林,单枪匹马再强,如何能突破层层防卫取人性命?
然而此刻,黑猫团队这几人,尤其是他那个如同影子般的徒弟张岚,展现出的这种“视十数米距离如无物”、“瞬间贴至身后”的本领,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这本事,正是对付沈澈那龟缩堡垒的绝佳利器!
“很好!非常好!”王海山抚掌而笑,声音里充满了赞赏和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他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黑猫和他带来的手下,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群即将为他撕碎猎物的恶犬,“看来,这次请诸位前来,定不会让我失望。”
“王少满意就好。”黑猫捕捉到王海山眼中的激赏,立刻不失时机地跟进,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那关于此次行动的……佣金?”
“放心。”王海山大手一挥,尽显豪门家主的豪横气度,
“一半定金,已经打到你们指定的账户。事成之后,尾款之外,我再额外加一千万!”
对他而言,金钱不过是数字,只要能碾死沈澈,再多付出十倍也值得。
“一千万?!”黑猫眼底深处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贪婪光芒,连呼吸都微微一窒。
这几个月,自从组织老大神秘宣布要“回魔都隐退”,整个组织便如断线的风筝,人心惶惶。
核心成员流失严重,能执行高级任务的精锐已不足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手下的杀手们更是被朝不保夕的生涯磨得及时行乐,个个挥金如土,组织账户早已捉襟见肘。
若非如此,他黑猫堂堂一个顶级杀手组织的头目,何至于沦落到给王海山这种地方豪强当打手,甚至屈尊去帮他那个不入流的黑帮贩运那些肮脏的粉末?
此刻听到王海山轻描淡写地承诺巨额加码,无异于久旱逢甘霖,怎能不叫他狂喜!
“多谢王少厚赐!”黑猫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深深一躬。
周围那几个一直保持沉默的杀手,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几乎在同一时间掠过一丝相似的、属于嗜血野兽看到丰厚猎物时的精光。
金钱,永远是他们这种亡命之徒最有效的兴奋剂。
王海山将他们贪婪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他心中无声地咆哮:沈澈!你让我儿子生不如死,今晚,我就要你血债血偿!我一定要你死!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刻骨恨意在他眼底深处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短暂的狂喜之后,黑猫迅速恢复了职业杀手的冷静。
他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关键问题:“王少慷慨!那么,行动所需的装备……?”
他们一行七人,是乘坐王海山的私人飞机紧急入境的。
为了规避国际机场的严密安检,也因时间仓促,他们在日本基地的常用枪械根本无法携带入境。
装备,是他们执行致命一击的关键保障。
王海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早已安排妥当。正欲开口让众人稍候片刻,话未出口——
“嘀!嘀!”
两声短促而刺耳的汽车喇叭声,穿透废弃厂房的死寂,突兀地从紧闭的大门外传来。
王海山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破旧不堪、沾满泥垢的面包车,如同一个疲惫的幽灵,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厂房入口的铁皮门外。
王海山脸上的意外之色瞬间化为一切尽在掌控的笃定笑容:“呵,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旁的黑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王少,这是……?”
“你们的‘家伙’,”王海山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箱普通货物,“枪、子弹、匕首……都在这车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黑猫和他的手下,眼神骤然变得如冰锥般锐利阴冷,压低了声音,“不过,等你们拿完装备之后,那个送货的小弟……”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手势——拇指在颈间轻轻一划。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王海山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他掌控着一个庞大的地下黑帮帝国,手底下像这样跑腿、处理脏活的小喽啰多如牛毛。
消失一个,就像大海里蒸发了一滴水,无人会深究,也无人敢深究。
用一条微不足道的贱命,换取这次绝密行动万无一失,在他看来,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至于那个开船的小弟?王海山心中冷笑,他自然另有“安排”,确保其永远闭嘴——知道太多秘密的棋子,结局早已注定。
黑猫瞬间领会,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反而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残忍。
干他们这一行,灭口是家常便饭,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本人更是信奉“见过我脸的人,只能成为死人”的铁律。王海山的“谨慎”,正合他意。
残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橙红。
在空旷、荒凉、弥漫着铁锈和尘埃气息的废墟中心,王海山、黑猫、张岚以及另外几名沉默如铁的杀手,迈开脚步,朝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缓缓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敲响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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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在沈澈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