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唱戏,不分昼夜地唱。那调子听得人心里发慌,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哀鸣。我劝她,可她不听,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说我也一样,一样对不起她。”
“顾言来了,他看到清婉,吓了一跳。清婉扑上去抓他,指甲像刀子一样锋利,嘴里不停地喊着‘骗子’‘负心汉’。顾言被她抓伤了,狼狈地跑了。我知道,清婉已经不是以前的清婉了。”
“她死了,就在西厢房。穿着那件旗袍,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流了一地,把旗袍染得更红了。我不敢报警,我怕别人知道她回来过,怕别人知道我见过她。我把她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把她的旗袍和留声机藏了起来。我以为这样就能平息一切,可我错了……”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纸页都是空白的。
林墨拿着日记的手不停地颤抖,后背阵阵发凉。原来沈清婉是被人害死的?而奶奶竟然把她埋在了老槐树下?
他猛地想起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难怪每次经过那里,都觉得阴森森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唱戏的声音,和那天在西厢房听到的一模一样,哀怨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墨走到门口,看到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是沈清婉。她背对着他,长发披散,手里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剪刀,正在慢慢地梳理着头发。
“你都知道了?”沈清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墨吓得不敢说话,身体僵硬地靠在门框上。
沈清婉缓缓地转过身,那张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五官,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她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奶奶骗了你,她没说她为什么要埋了我,对不对?”
林墨喉咙发紧,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为……为什么?”
“因为我怀了顾言的孩子。”沈清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我当年离开,是因为顾言的家人逼我,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永远消失。我走后才发现怀孕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等顾言来找我。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始终没来。”
“我抱着孩子去找他,却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冲进去质问他,他却把我推开,说从来没认识过我。那个女人,就是顾言后来的妻子,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疯子,还叫人打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他们活活摔死了……”
沈清婉的声音里充满了血泪,她举起手里的剪刀,朝着林墨一步步走来:“顾言早就死了,他的家人也都死了,轮到你了。你是他们的后代,你也该付出代价!”
林墨这才明白,奶奶和顾言的关系——奶奶当年默默喜欢的顾言,就是林墨的爷爷!而他,是顾言的曾孙!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林墨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辩解。
“可你流着他们的血!”沈清婉猛地扑了上来,剪刀闪着寒光,刺向林墨的胸口。
林墨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日记去挡,“嗤啦”一声,日记被剪刀划破,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沈清婉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日记的某一页上,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林墨趁机看向那一页,上面是奶奶后来补写的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清婉,对不起。顾言不知道你怀了孩子,他后来知道了真相,悔恨而死。我把你的孩子偷偷抱走了,他活了下来,有了自己的家。你的仇,不该报在无辜的人身上……”
沈清婉呆呆地看着那几行字,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她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我的孩子……活下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轻,“原来……是这样……”
最后,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那哀怨的唱戏声也随之消失了。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只有老槐树枝叶轻轻摇曳的声音。
林墨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心里五味杂陈。
林墨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把那本日记和沈清婉的照片、留声机一起埋在了老槐树下。他没有带走那件旗袍,而是在院子里点了一把火,看着它在火焰中慢慢化为灰烬。
离开槐安里的那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张婆婆站在巷口,看着他离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
“孩子,以后别回来了。”张婆婆说。
林墨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巷口。他知道,这里的恩怨已经了结,而那些尘封的往事,也该随着老宅一起,永远留在记忆里了。
火车开动的时候,林墨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古老的城市,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再见了,清婉阿姨。”
窗外的风景渐渐远去,老宅的影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林墨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那哀怨的唱戏声,只是这一次,听起来不再那么恐怖,反而带着一丝释然的悲凉。
有些仇恨,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误会。而有些秘密,埋藏得太久,终究会以最惨烈的方式,寻求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