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斜，天色未亮，二人就已经从城西的城门口出来。一路西行，途中景象越发荒芜寥落。
“刚才从城里出来的时候，听说城主府那边灯火通明，忙了一夜，说是要抓贼，却一无所获，”萧韵舟不由笑道，“阿韶真是耍了他们好大一通。”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回礼罢了，”玉韶笑道，“本来我们无冤无仇的，公平竞争，谁能想到她好端端的在别人脚底下使绊子。”
既然她先出手，那可怪不得她了。
而且这不过只是一点开胃菜，真正的“佳肴”她还没端上来呢。
“苏念双那边，阿韶打算什么时候同她联络？”萧韵舟道，“如今城中虽然把她推为‘神女’一般的人物，但要是她拖着这心头血迟迟不肯献出来，恐怕过不了多久‘神女’也会变成过街老鼠。”
“人心易变，自古皆然。的确，我们得赶在这之前。”
玉韶抬起头，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茂林，墨绿的灰云似的沉默地悬浮在地面。林中还未踏足，便是寒气森森、阴气逼人，间或有哭吼嘶嚎之声响起，让人胆寒，望而却步。
这片林子便是城外厉鬼所聚之地——白夜林。
玉韶头也不回地踏入林中：“若是一切顺利，至多三日。”
三日之后，便是她的反击之时。
而在这之前，她要在这白夜林中见到厉鬼们的“守城花妖”。
越往深处，草木越发茂盛，只是林中也越发寂静。薄而灰白的寒雾从四面袭来，一点点侵蚀着他们身后的足迹。
“嗦嗦——”，一些细小的、如甲壳虫快速爬动时发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越发响亮。二人回过头，只见身后小径已经变成一片密林。古怪弯曲的枝桠相互交错着，织成一张密密的网，拦住他们的退路。
“这些树会移动。”
“枝干灰白，树叶蜷缩，”萧韵舟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慢慢撕开，里面流露出一点半透明的黑色汁液，“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树就是厉鬼所化。”
话音落下的瞬间，薄雾变得越发浓郁，灰白的浓汤似的在他们周围慢慢流淌。四周景象晃动，尖利的怪笑此起彼伏，响彻林间。
“知道的还挺多的嘛，”其中一只浑身漆黑泛着青光的厉鬼慢慢走到他们跟前，“我还以为我们要再多遛你们一会儿，你们才能发现呢。”
“丧家犬，落水狗，哈哈，被紫藤城赶出来了，就到我们这儿来了？”说话的是一只指甲涂的猩红的厉鬼，她冷笑道，“你们以为我们这白夜林是收垃圾的地方吗？
“还有啊，别忘了，你们可是杀死我们族人的仇人呢。你们自己说，我们该怎么对你们？”
“妹妹，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先前那只青光厉鬼道，“不是有个词叫以牙还牙吗？前些日子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也怎么对他不就好了？”
“就是就是，血债血偿！”
“杀了他们！”
旁边的厉鬼们连声附和。一时间冷风阵阵，草木摇动。四周的树叶都变得坚硬锋利，像是一叶叶刀片悬在枝干上，风一吹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红指甲厉鬼手一抬，树枝上的刀片就齐齐指向玉韶二人。玉韶余光扫了一眼，若是这刀片同时落下，他们大抵会被切成肉末。
“姑娘，你先别这么着急嘛，”玉韶不紧不慢，开口笑道，“我们这次过来，是真心与你们交好。而且我还给你们带了一样礼物。”
说着她看了萧韵舟一眼。后者会意，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红木匣子。匣子打开一只绛红色的半透明玉珠静静躺在绒布中间。
“这是什么？”
红指甲厉鬼只看了一眼就冷笑：“金银珠宝，奇珍异玩，我们都不稀罕，”说着又抬起猩红的指甲，指了指自己，指尖一滑又扫过旁边的同伴，“而且你看我们这些样子，送我们这种东西，不是让我们显得更加难看？”
“对呀，我们哪里在乎这种东西？这些东西我们早就见多了，不稀罕！”
“姑娘你误会了，”玉韶笑笑，凑近那颗珠子，指指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这个才是我们要送你们的。”
说着掌心缓缓拂过玉珠，一层淡蓝色的光在她的手和玉珠之间慢慢溢开。
蓝光凝成实体，渐渐变大。厉鬼心生警惕，相互对视。红指甲厉鬼更是手臂绷紧，就要下压。
一时间树叶刀片嗡嗡震颤，蓄势待发。
玉韶却不着急，只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蓝光凝成一个人形后。慢慢褪去。
“……姐？你怎么在这儿？”蓝光里走出一个厉鬼，正是玉韶二人当日审问的那个，他怔愣一瞬，环顾四周，望着四周景象，有些不可置信，待转过神来，立刻朝红指甲的厉鬼奔去，“姐！我回来了！”
“这是……小周？”
“哎呀，真是那孩子！”旁边有厉鬼叹道，“我还以为他早已经魂飞魄散，再也见不到了呢。”
红指甲厉鬼盯着自家弟弟看了半晌，手指有些颤抖的抚摸过他的面颊，不可置信，喜极而泣。
“这是怎么回事？”
确认了弟弟还活着，她稍稍从喜悦中冷静下来。但还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我们二人在驿站中设下的法阵刚好抓住了他，”玉韶如实解释，“因着还有些线索没审出来，就把他关在了这玉珠里。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出城之时我们就把他也一起带出来了。”
“你说你有意与我们交好？”红指甲厉鬼显然不信，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和紫藤城的那些人联手做戏，有意蒙骗我们。”
“而且就算不是，也是来回摇摆的墙头草，”青光厉鬼也摇头叹道，“我们白夜林可不需要这样的盟友和朋友。这样吧，看在你们把小周送回来的份上，我们可以让你们活着出去。”
玉韶听了，却轻轻摇摇头。
“不，我不出去，”她道，“我定要与你们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