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玉韶和萧韵舟设下法阵,和几个有着大叶族血统的紫藤城居民藏在隐蔽之处,守株待兔。
“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是啊,是啊,我儿子还在那个什么‘饵队’里呢。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哟!”
还有人担心:“玉姑娘,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守得住吗?”
“大家稍安勿躁,”玉韶不急不慌,“最多再等一刻钟,他们就来了。”
话音刚落,厉鬼嘶吼之声由远及近。驿站门前,尘土扬起。漫天尘埃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股脑涌进门来。
“来了来了,怎么这么多?”
“这么多人,这法阵……”
“保证不会有问题,大家按计划行事,”玉韶忽然出声,打断众人,“现在你们站到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和我师弟就好。”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诸位难道要临阵脱逃不成?”萧韵舟把扇骨在手上一拍,折扇合起,他轻笑,“此事若成,诸位与紫藤城可是大功臣啊。”
没有什么华丽的言辞,只简简单单两句话,众人的心就奇异般地平静下来。
有人深吸一口气道:“萧公子说的没错,临阵脱逃,岂非懦夫夫所为?”
“富贵险中求,经此一役,我等成了紫藤城的大功臣,何愁家里的生意不好做?”
几人相视一眼,皆点头赞同。深吸一口气,抱着赴死的决心从隐蔽之地钻出来,拼命跑向法阵所在位置。
而厉鬼追进驿站之后痛失猎物,正打算离去,不想暗地里突然冒出一股熟悉的血香,幽幽地往外冒,直钻进他们鼻子里。
嘶吼着的厉鬼脚步顿在原地,慢吞吞的转过身子,鼻尖微动,锁定猎物所在位置,身的下压,脚跟用力,猛地往前一扑!
巨大的黑影盖在作为诱饵的紫藤城居民身上,那人心中一惊,咬紧牙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卧在地,单手一撑,猛地向法阵中间滚去。
厉鬼追赶,一时不察,一同跌入法阵之中。瞬间,千万根灵力丝线从法阵边缘涌出!齐齐缠住法正中央的厉鬼。厉鬼挣扎扭动,然而逃脱不得,十根长而尖利的指甲拼命抓着身上的灵力丝线,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音节难辨的吼叫。
其余厉鬼也被玉韶以同样的方式,或捕获,或猎杀。
死去的厉鬼化作片片黑烟,从大门里飘出去。青空之中,日光破开云层,直泄而下。那几片黑烟像是漆黑的露水在日光里蒸发。
“咚——咚咚——咚——”,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钟声。
驿站小二听了,连忙惊喜地跑出门外:“醒了!守城花妖醒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这次真是多亏玉姑娘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了!”
众人一起涌向门外,在刚刚放晴的天空下欢呼雀跃。笑容像是鞭炮炸开的红碎纸屑,被门外的风吹着落了玉韶一身。
她站在众人身后,负手而立,望着他们的笑容,也慢慢微笑起来。
……
“谭姑娘,守城花妖醒了,退敌了!这次真是多亏了玄门那个叫玉韶的姑娘献计,”先前有意拍马屁的修士听见钟声,喜不自胜,“要不是她,指不定我还要多爱那些厉鬼几爪子呢。”
“是吗?”谭白薇听了只淡淡笑道,“这么说起来,她可是紫藤城的大恩人啊。”
被胜利的喜悦冲昏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修士小心翼翼问道:“谭姑娘……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开心啊?”
“不开心?退敌了,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修士望着谭白薇脸上情真意切的笑,依旧如之前那般温温柔柔,尴尬挠挠头:“那可能是我太累了,看错了,看错了……”
“太累了就好好休息,毕竟后面还有硬仗要打,”谭白薇拍拍他的肩膀,关切笑笑,“你先歇着,我和师兄去看看玄门那个叫玉韶的姑娘。”
“哎,谭姑娘走好!”
谭白薇快步走出门去,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甲却把手心掐出一道深痕。
玉韶、玉韶……呵,也不知道是那个小门小户里冒出来的杂种,竟敢抢了她的风头?
她谭白薇这次来幽鬼秘境,可不打算来当个陪跑的。洗灵根的机缘,她一定要拿下!
既如此,那这个玉韶,她绝不能留!
谭白薇笑得风轻云淡,走路时却脚步带风。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驿站。
驿站里头,众人都围着玉韶,里里外外三层人,挤得水泄不通。
“这指甲真长,难怪能轻易掐断人的脖子。”
“咦,你看还有血块儿呢!就在他指甲里。”
“原来这些恶心玩意儿就是用这东西掐死我爹的,”人群里有一青年面色涨红,咬牙切齿,上前狠狠连踹那被困在法阵中央的厉鬼,“我叫你杀!我叫你杀!”
围观之人急忙将他拉住,几个年轻壮汉死死抱住那青年的腰,才堪堪将他按在原地。
青年冷静下来,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着,一点点蹲下身子。许久,他的指缝里传来一点压抑的哭泣。众人见了,也都别开脸去。
“土生,我知道你心里恨,”身后一白发老人伸出手按在那青年的肩膀上,“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走、往前走……”
玉韶站在人群外面,望着众人或怒或悲,沉默许久。
她忽然偏过头:“你知道会这样?”
“重要的人不在了,总要有个发泄的途径,”萧韵舟收回望向他们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一直压在心里,慢慢的,就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这样的人,他这南照城里见过太多太多。他的视线慢慢落在玉韶身上。其实何止是南照城?从前他身边也有。
玉韶沉默不语。
萧韵舟望着她,突然想说点什么缓和此刻的气氛。
“好了,我的小师姐,都打了胜仗了,就别愁眉苦脸了,”他打开折扇在自己面上轻轻一带,唇角随着扇子弯起,素白泼墨的扇面慢慢摇着,带出的风仿佛也有墨香,“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发泄不完,而且,你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她转过头望着他,一双含笑的眼眸底下,带着墨香的凉风里,压在她心上千千心结仿佛也被风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