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捂着嘴,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见状,心疼不已,我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我年轻时也晕船,后来坐的多了,也就不晕了。
我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过道尽头,从乘务员那里拿了垃圾桶,又拿了些塑料袋和纸巾,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刘妈,想吐就吐吧,硬憋着会更难受。”
我半蹲下身,把垃圾桶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轻轻拍她后背。
刘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开始翻江倒海的扶着垃圾桶吐起来。
一股酸腐的气味,瞬间弥漫。
旁边几个乘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往边上的位置挪了挪。
梦露抱着小丫,看着刘妈的状况,满眼心疼。
她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小声安慰:“刘妈,吐出来就会好受点了。”
顾芊芊掏出湿巾,递到我手里,眼里满是担忧。
我没工夫在意旁人的目光,一手扶着刘妈的胳膊,一手用湿巾帮她擦去嘴角的污渍。
她吐得太厉害,连眼泪都呛出来了。
她身子软软地靠在我身上,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老杨,头好晕,对不起……弄脏你了……”
“说什么傻话。”
我柔声打断,又扯了张纸巾帮她擦了擦汗湿的额头,“晕船不是你的错,吐出来就好受些,别憋着。”
等她稍微缓过劲,我才发现,有一些秽物溅到了座椅下面的地板上,黏糊糊的,看着确实很恶心。
顾芊芊和梦露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也没说什么。
我却没当回事,去跟乘务员要了清洁剂和抹布,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污渍有点顽固,我反复擦了好几遍,直到地板上看不出一点痕迹,又用纸巾擦干水渍,这才直起身。
顾芊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老杨,你好样的,也不嫌弃脏,佩服。”
我笑了笑,把纸巾和抹布塞进塑料袋,扎紧,扔进垃圾桶。
“有什么脏的?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再说了,弄脏了地方,清理干净是本分,这是做人的基本素质。”
刘妈靠在座椅上,看着我忙前忙后的身影,感动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老杨,麻烦你了。”
我忙说,“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小事情而已。”
梦露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暖意。她挽住我的胳膊表示支持。
她没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船行得稳了些,海风从过道吹进来,带咸湿的气息。
刘妈喝了点温水,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我怕她再一次难受,扶着她,去甲板上吹风。
她果然感觉舒坦多了。
霞光洒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金,特别美。
一大群海鸥跟在船尾盘旋,清脆的鸣叫,捕食,蔚为壮观。
顾芊芊和抱着小丫的梦露,也跟了出来。
她俩靠在栏杆上,不停的感叹眼前的美景,显得有些兴奋。
我催促梦露早点回船仓,风太大,小丫会吃不消。
……
当看见A城码头时,“叮铃铃”靠岸的铃声,也响了起来。
我扶着刘妈,拖着行李,先下了船。
码头的风比船上更烈,吹得人头发都乱了。
梦露看了看刘妈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心:“老杨,刘妈这样,咱们怎么去住处啊?”
“放心,早安排好了。”
我掏出手机晃了晃,“我早叫好了七座的商务车,应该在停车场等着了。”
顾芊芊夸赞,“老杨办事还是靠得住,对吧?”
我哈哈一笑,“那当然,跟着我,准没错。”
走出码头的长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司机冲我们招手。
我过去和他对了号码后,催促大家赶紧上车,码头的妖风实在太厉害。
车子约莫开了五六分钟,刘妈又捂着嘴,开始反胃。
我幸好在船上特意多拿了几个塑料袋备着,正好用上。
我赶紧递过去。
刘妈伸手接住后,便又“稀里哗啦”的吐起来。
她几乎是吐一路歇一路,塑料袋用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连黄疸都差一点吐出来。
司机倒是个实诚人,不仅没嫌弃,还时不时从后视镜里问一句:“要不要停一下?”
估计来海岛晕船的人太多,也是见怪不怪了。
我连连道谢。
车子七拐八绕,终于到了老家的巷口。
我付了钱,扶着刘妈下车。
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商品房,心里五味杂陈。
顾芊芊问,“老杨,没电梯啊?在几楼?”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要辛苦你们了,七楼。”
顾芊芊惊呼,“啊,完了,等我爬上去,半条命要没了。”
我笑着说,“要不我背你上去?”
顾芊芊顿了顿,“算了,我有两个人,你背不动,就当锻炼身体了,没事。”
大家“噔噔噔”的上楼,一个个都累的气喘吁吁。
我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顾芊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阳台上的盆栽里,杂草长得半人高,墙角还爬满了青苔。
窗户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屋里的家具上更是积满了蛛网…
我也想不到,原本干净整洁的家,一旦没人住,竟会变成这样。
我尴尬的笑了笑:“海岛就这样,潮湿得很,好久没来,这味道确实重了点。”
我又扫视一圈,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今却破败成这样。
梦露走到我身边,环顾着屋子,笑着安慰:“没事的老杨,房子的格局跟b城差不多,打扫一下就能住,待几天就会习惯了。”
刘妈也缓过劲来,点头附和:“是啊,晚上稍微收拾一下就好了,我明天一早起来,再仔细的清理一遍。”
顾芊芊没说话,眉头微皱,用手扇了扇鼻子周围的空气,显然是不太适应这股霉味。
我见状,连忙摆手说:“别折腾了,这房子太久没人住,潮气太重,住着对身体也不好,尤其是芊芊还怀着孕。”
“隔壁有民宿,走路也就七分钟左右,环境挺好,咱们还是住那里去。”
我立马掏出手机,拨通了民宿老板娘的电话。
那头一听是我,很热情,立马说有房,随时可以过去。
我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我和老伴的合照,目光一顿。
那是我们结婚十周年时拍的,照片里的她依偎在我的臂弯里,眉眼弯弯,透着满满的幸福。
我的心猛地一揪,忙移开,把视线落在了客厅那面承重墙上。
没人知道,这面看似普通的承重墙里,藏着我的一个秘密。
我当年装修时,特意找人做了暗格。
外面用墙纸糊得严实,跟墙面融为一体,根本发现不了。
里面却嵌着保险柜,放着我这辈子最大的底气,足足一百斤的金条,还有一箱古币和银元。
我这次回来,除了拆迁的事,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些东西处理好。
黄金变现,换成流动的资金,以后不管是投资还是生活,都方便。
至于那些古币和银元,我舍不得卖,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宝贝,打算带到b城去,将来传给我的儿子,留个念想。
我定了定神,招呼着:“走吧,先去民宿安顿,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我带路,老远就看见一个矮胖的女人站在民宿门口,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她立马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老杨,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好久不见,你这精神头倒是越来越足了。”
她是民宿老板娘,也是方涵玉老师的阿姨,姓王,大家都叫她王姨。
王姨又胖又矮,估摸着有一百五十斤。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看着特别和蔼可亲。
“王姨,好久不见,叨扰你了。”
我打了声招呼,转身介绍:“梦露,顾芊芊,还有刘妈。小宝贝叫小丫,她累了,已经睡着了。”
王姨热情的把我们让进大厅:“都是贵客,快进来,快进来。”
“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干净得很,床单被罩都是新换上的。”
我说,“谢谢,辛苦了。”
王姨爽朗的笑了,“不辛苦,你能够记得我,给我带来生意,我心里可高兴了。”
她倒是很直爽。
民宿是老式的三层小楼,格局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王姨领着我们上楼,指着楼梯口的一个房间说:“芊芊姑娘怀着孕,梦露姑娘还带着孩子,住这个标间,离楼梯近,上下方便。”
“老杨,你和刘妈住里面的两个大床房,相对安静。”
我点点头,觉得王姨考虑得确实挺周到。
我帮她们把行李都拎进房间,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角落的大床房。
折腾了一天,浑身的骨头快散架了。
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倒在床上,觉得浑身无力。
我本来想溜去刘妈的房间,给她按摩,缓解一下晕船的难受劲。
可刚坐起身,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子重得抬不起来了。
坐了大半天的车,又在船上忙前忙后,确实累坏了。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我重新躺下,不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我被窗外的鸟鸣声给吵醒了。
巷子里隐约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熟悉的乡音,让我一下子醒了神。
我起床后,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民宿。
沿着熟悉的巷子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了开几十年的早餐店。
它还是老样子,木头搭的棚子,几张矮桌矮凳,老板佝偻着背,头发花白。
“老张,大饼油条豆浆!”
张老板一下认出了我,露出笑容,“老杨啊,好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甚至更加年轻了。”
我笑笑不语。
我探头,看着老张熟练地从油锅里捞出金黄的油条,又拿起一张刚烙好的大饼,卷在一起,用油纸包裹好递给我。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外酥里嫩,还是记忆里的老味道。
这店,从杨峰小时候就开着了。
那时候,他常吵着要吃大饼油条,我经常带着他来。
一晃多年,物是人非。只有这味道,还是没变。
我付了钱,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踱回了老房子。
我本想找对门的方涵玉,想着还有重要的事,只能作罢。
我进屋后,锁好门,径直走到了承重墙前。
我撕开墙纸,露出一块颜色略深的墙面,是暗格的门。
我取出随身带了几十年的钥匙,塞进锁孔里,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轻响,保险柜的门,开了。
金属的光泽扑面而来。
我眯起眼睛,看着保险柜里的景象,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一百斤金条,被分成二十根,每根五斤,整齐地码放在保险柜的一侧。
它们在晨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金光,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另一侧,还有一个方正的铁盒子。
我打开看了看,全是古币和银元,保存的很好。
唐宋元明清的都有,甚至还有更古老的铜钱。
这些东西,都是祖上留下来的。
我的祖上是大地主,太爷还在满清当过两江总督,攒下了不少家业和田产,还有数不清的宝贝。
后来几经战乱,大部分都遗失了,只剩下这一点,传到我手里,也算是万幸了。
我看着这些金条和古币,百感交集。
这些东西,足够我花一辈子,就算是躺着不动,也吃穿不愁了。
可我偏偏闲不住,总想着折腾点事,拍短剧,投资,大概是骨子里就不甘于平庸吧。
我叹了口气,把铁盒子里的银元和古币用布包好,塞进随身的背包里。
这些是要带走的,留给未来的儿子。
我又取了一部分金条,把剩下的重新锁好后,直接跑到镇上最大的金店,给卖掉了。
目前的金价正好处于高位,划算。
我看着银行卡里一连串的数字,心里确实踏实了不少。
有人说黄金只会涨不会跌,我却不这么认为。
世事无常,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趁着高价出手,落袋为安才是王道。
等以后金价跌了,我再买回来囤一些,反正手里有钱,不怕没机会。
只是,我心里也有点感慨,我这一把年纪了,攒这么多钱,等我百年之后,又能留给谁呢?
我想要几个儿子传宗接代的念头,心里越发坚定起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梦露。
“老杨,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你累了,还在睡觉呢。”
梦露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嗔怪,“现在都十点多了,你在哪儿呢?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啊?”
我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阳光正好,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我笑着说:“我马上到民宿门口。你们下来吧,我请客,去吃海鲜大餐,尝尝咱们A城正宗的海味。”
顾芊芊插话:“老杨,听说海鲜不便宜,你钱多准备些。”
我哈哈一笑:“放心,随便点菜,哥哥不差钱。”
我挂了电话,看向远处的大海,无风无浪,蓝的发绿。
面对着大海,好像一切烦恼都随风而逝了。
未来的日子,肯定会有各种惊喜和挑战,但我一点也不怕。
我的身边有一群值得珍惜的人,手里又有足够的底气,未来可期。
我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嘴角扬起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