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精神点，别丢分，这场仗争取多砍几个戎人脑袋，回头老子也能给你说门好亲事了。”
集合的时候。
胡老汉给自己儿子穿戴好甲胄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鼓舞道。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胡老汉父子便是军队里少见的父子兵。
他们曾经都是依附于幽都府当地大族的佃户。
后来戎人入侵，彼此不得不逃入幽都府避难，并且一直幸运地活到了薛云入主幽都府。
等到薛云将戎人彻底驱逐出北境。
胡老汉父子本该重新回去种地，继续给依附的大族当佃户。
谁知他们依附的大族却因为意图谋害将军导致满门查抄流放。
最后在同乡的建议下，趁着将军招募士卒之际，索性直接投了军。
起初还只是胡老汉一个人投军。
毕竟那会孩子胡山才十五岁，年纪尚小，就算他想投军，军队都不会接纳。
和很多人一样，胡老汉投军更多是奔着军队优厚的待遇。
不像有的人是奔着建功立业，每每打仗都鲜少冲锋在前，一切都以保命为主。
结果两年下来。
身边有的人因为作战勇猛屡立战功都提拔为了队长军司马。
唯独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什长。
但胡老汉也有话说，如果无牵无挂的话他也能拼命立功。
奈何他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儿子要养，万一自己战死了，儿子该怎么办？
他还想要亲眼看着儿子娶妻生子甚至亲手抱孙子。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拼命的。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儿子居然萌生了投军的强烈念头。
无论他如何反对都无济于事。
等到儿子瞒着他顺利投军成功，胡老汉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请求上面把他调到自己的什伍里。
有他看着，好歹都能照料一二。
“行了爹，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胡山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胡老汉，顿时有些无奈别扭道。
“少废话，在你爹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胡老汉一拳不轻不重地砸在儿子的胸口，忍不住摇头冷哼一声，“怎么，翅膀长硬了？除非你能打得过老子，否则老子说啥就是啥！”
“……知道了老爹。”
胡山嘴角抽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了脑袋。
儿子打老子，简直反了天了。
更何况他还真打不过在军队里磨炼了两年的老爹。
“臭小子！拿上武器走了！”
胡老汉用力一拍他的胳膊，转身便走出了帐篷。
看着帐外匆匆忙忙赶着集合的同僚们，他不禁抬头看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
今天真是个打仗的好天气啊！
“老爹，走了。”
这时候，胡山已经拿着骑枪走了出来。
“走吧。”
回头瞥了眼全副武装的儿子，胡老汉顿时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两年前的时候，这小子身高在到他的脖子，两年后便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
不得不说，这年龄段的孩子身高蹿得就是快。
至于胡山身上的甲胄自然是胡老汉自己的，而他身上穿戴的则是儿子的。
论及精良程度肯定不如他的甲胄。
“出发！”
营寨大门敞开。
薛云率领着骑兵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营寨，直奔远方二三十里外的一处平原。
由于行军的速度不快，小半天的功夫才抵达了预定的位置。
其实说是平原，不如说是一处草坡。
占据着草坡高点都能最大限度发挥战马冲锋的速度与气势。
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骑兵们停下来布置好阵型后，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
“大人，戎人大军距离我们不到十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
收到斥候消息的余贵第一时间赶到了薛云跟前。
“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薛云听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不到十里的距离，半个时辰内便能抵达。
伴随着一声令下。
骑兵们都迅速绷紧了神经不再松散。
“阿山，记住了，大军冲锋后一定要紧紧跟在我后面，绝对不能冲到我前面去！”
人群里。
胡老汉依旧不忘牢牢嘱咐自己的儿子，深怕对方到时候气血上涌冲昏了脑子，完全不管不顾拼命冲锋。
毕竟这样的人和场面他见识过太多次了。
问题是冲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将军一样所向披靡勇不可当。
“我，我知道了。”
胡山握紧手中的骑枪，难掩心中的紧张。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关键面对的敌人还是以凶残着称的戎人。
哪怕老爹每每谈到戎人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在他看来，这不是戎人太弱，而是将军太强。
老爹不过是跟在后面捡便宜狐假虎威罢了。
“阿勇，劳烦你也帮着我照看一下阿山。”
胡老汉似乎仍旧不放心，当即朝着自己的伍长孙勇交代了一句。
“放心吧什长，俺会照看好大侄子的。”
长相憨厚的孙勇顿时笑着说了句。
“别说话了，戎人好像到了。”
不知是谁说了句，霎时间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人，戎人来了。”
远处。
无数戎人骑兵的身影渐渐浮现在视线里。
“把我的大纛打出来！”
薛云见状仅仅只是语气平静地说了句。
“是！”
很快。
一杆写着薛字旗号的大纛高高举起。
而远处的戎人骑兵在看到专属于薛云的大纛后，人群都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
毫无疑问。
这自然是认出了对面大纛的主人是谁。
毕竟连续给予戎人重创的薛云在戎人内部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看到他的大纛会慌乱也实属正常。
只是大多数不识字也看不懂的戎人骑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翼包抄！”
薛云趁着戎人骑兵立足未稳，直接朝身旁的副将钱大勇吩咐道。
“是！”
钱大勇得令，立刻传来手下挥动旗号。
下一刻。
两翼的骑兵迅速脱离队伍一左一右杀向了戎人大军。
“传令重骑兵，准备随我突阵！”
薛云丢下这句话后，放下头盔的面罩，缓缓举起手中的马槊。
“杀！”
片刻，在他的一声怒吼下。
上千重装骑兵宛如山洪暴发一样从草坡上冲了出去。
换了以往的话。
薛云还可能会使用各种战术来击败戎人。
可惜，他现在没有时间和对方多耗下去，必须争分夺秒击败对方。
事实上戎人方面也没想到薛云会打得如此狂放鲁莽，完全是一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
所谓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与薛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戎人。
面对气势汹汹一往无前杀来的薛云。
戎人非但没有逃避，反而正面发起了反击！
“好胆！但你以为老子是谁？！”
这一幕让薛云都差点看笑了。
重骑一旦冲锋起来拦都拦不住，宛如一道钢铁城墙般横推过来。
可笑的是戎人居然还胆敢正面用轻骑接战，简直是自寻死路！
“杀！”
很快。
薛云率领的重骑撞上了无数勇敢冲来的戎人骑兵。
只是包括他在内都重骑都宛如沉重的铁罐头。
对方手里的弓箭长枪弯刀，甚至于狼牙棒等钝器都难以给他们造成的伤害。
毕竟这些重骑的甲胄都是最精良的钢铁打造。
薛云费劲心思也只凑出了这一千来人的重骑，说他们是战场上的坦克都不为过。
事实上也是如此。
冲锋起来的重骑轻而易举便碾过了冲上来的戎人骑兵。
仅有极少数重骑遭到戎人骑兵悍不畏死地从马上扑下战马重重落在地上。
“将军突破了戎人大军的防线，其他人冲锋掩杀上去！”
与此同时。
坐镇中军后方的骑兵们忽然得到命令，当即在都尉的指挥号令下发起了冲锋。
“阿山！跟紧了！”
身经百战的胡老汉非常清楚，一旦冲锋战斗起来场面都会混乱不堪，有时候喊都喊不住人。
所以发起冲锋之前，他不得不再三嘱咐胡山。
“是！”
听到冲锋的号角，胡山浑身早已热血沸腾，脑子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敌！
当胡老汉他们这些骑兵从草坡倾斜而下，杀入薛云率领重骑撕开的防线口子。
所有人都不要命了一般，嘴里一边疯狂喊叫着，一边向着远处的敌人挥舞起了武器。
胡老汉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随着他们杀入敌阵后，自己的儿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住，可谓是有多快便冲多快，压根不怕马失前蹄坠下马来。
要知道冲锋得愈快愈是容易出意外。
尤其是草地上存在着不少小动物挖出来的坑洞，一旦马蹄踩到这些坑洞势必会骨折摔倒，连带马背上的人都会甩出去。
胡老汉每每冲锋都不敢太快便是顾忌这点。
结果他儿子却毫无顾忌，自然在冲锋过程中超过了他甩在后面，无论怎么喊都喊不住。
“给小爷死！”
戎人的韧性有点出人意料。
薛云击溃对方的阵型防线后并没有当场陷入崩溃，反而还不断组织起兵马进行反击拦截。
当胡山看到一支朝他们杀来的戎人骑兵后，下意识挺起骑枪刺向了离自己最近的戎人。
噗嗤！
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与惯性。
胡山盯上的戎人骑兵当场让骑枪从胸前捅穿，由于作战经验不足，差点让长枪崩伤自己的胡山索性舍弃了骑枪，拔出横刀再次迎向了另一个杀向自己的戎人骑兵。
“杀杀杀！小爷要杀光你们！”
鲜血大大刺激了胡山，一度让他陷入疯狂失去了理智。
有戎人骑兵敏锐抓住机会，趁其不备从侧方发起了偷袭。
“敢杀我儿？！”
关键时刻。
一道人影飞快冲出，未等戎人骑兵举刀挥向胡山，一杆骑兵便将他从马上捅飞了出去。
“杀！”
然而胡山却丝毫未觉，依旧不管不顾地冲杀着周围的戎人骑兵。
胡老汉连续喊了几声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无奈跟上不断替他掩护。
戎人主帅方面这回倒是学乖了。
当对方发现抵挡不住薛云率领的重骑后，干脆下令中军左右散开迎战侧翼包抄来的骑兵。
试图先击溃包抄来的骑兵再转头合围薛云。
重装骑兵的机动性远低于轻骑。
对于戎人中军的行为薛云也无可奈何。
追是追不上的，而重装骑兵更不能轻易停下，不然再想集合冲锋起来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而这期间更是容易成为活靶子。
所以薛云只能在彻底杀穿戎人大军后才重新调转方向。
他没有急着继续发起冲锋，贸然冲锋只会和无头苍蝇一样无法影响战局。
直至在看似混乱的战场观察了一刻钟后，他才再次发起了冲锋。
因为他找到了戎人主帅所谓的位置！
大军指挥作战往往需要依靠各种旗号，而且从旗号也能辨清敌我。
薛云刚才观察的正是戎人指挥作战的旗号，由此来锁定了对方主帅位置。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勤王。
若想迅速击败戎人大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采取斩首战术。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擅长的战术。
只要你的人拦不住我，那么接下来便是你的死期！
左翼包抄来的骑兵在其他戎人骑兵的支援下，隐隐有崩溃败逃的预兆。
不是这些骑兵作战不够拼命勇猛，而是兵力上的差距根本难以忽视。
三千侧翼骑兵对上一万两万以上的戎人骑兵。
而统领侧翼骑兵的又不是薛云这样一骑当千的猛人。
一开始他们还能占据上风，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上的剧烈消耗。
打到后面，面对仍旧源源不断涌来的戎人骑兵，怎么可能还打得过。
就在骑兵即将崩溃之际。
薛云率领的重骑忽然朝他们的方向杀了过来！
“将军来了！将军来支援我们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本来深陷绝望的骑兵们都瞬间振奋了起来，疲惫的身体都不知从哪涌现出了新的力量。
“杀！为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所有人都相信将军一定会拯救他们，甚至是击败围攻他们的戎人骑兵。
而他们又岂会放过这个给袍泽报仇的机会！
片刻。
薛云率领着重装骑兵摧枯拉朽地击溃了左翼的戎人骑兵。
但他却没有停下，反倒一直深入敌阵展开了追杀。
很快。
这些戎人骑兵都混乱成一团，远远地甚至能看到数百人迅速脱离队伍，朝着战场右翼的方向疾驰而去。
“哪里逃！”
薛云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一路衔尾追杀了上去。
因为——
这群人正是戎人指挥作战的高层将领。
毕竟和薛云打过这么多次仗，戎人高层自然会防备他无往不利的斩首战术。
以至于连大纛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打出来。
只是让薛云盯上的猎物从来都不可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