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缕枯萎的银发,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凌天羽所有的愤怒与力量,只留下冰冷彻骨的空洞与迟来的、足以淹没星河的剧痛。暗蚀幽影溃散的光点尚未完全消逝在永夜森林的粘稠黑暗里,虫后那吸收了噬魂魔光残力与灵魂碎片、变得更加诡异扭曲的庞大身躯已碾压而来!腹甲上浮现的五官轮廓发出无声的尖啸,六对修复的刀足撕裂酸雾,胸口的漆黑漩涡旋转出吞噬灵魂的引力场!
杀意与悲恸在凌天羽混沌真瞳中疯狂撕扯。他染血的拳头攥紧那缕银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新生的太初神体道纹明灭如风中残烛。就在这绝境边缘——
嗡!
整个噬灵矿脉,不,是整个黑渊永夜森林的粘稠黑暗,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位面界限的绝对意志凝固!时间停滞,空间冻结,连虫后那狂猛扑杀的动作、漩涡的旋转、酸雾的升腾,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片!绝对的死寂降临,唯有意识还能在冰冷的禁锢中运转。
“沉溺于蝼蚁的情感,如何背负弑神之重?”
宏大、漠然、仿佛由亿万宇宙规则共鸣而成的冰冷声音,直接在凌天羽的神魂核心响起。这声音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正是监察者!它不再是模糊的意志投影,而是真正降临!
凌天羽艰难地转动眼珠,混沌真瞳死死盯向上方。
只见矿脉穹顶那流淌着暗紫色液体的岩壁无声无息地消融,露出了黑渊那永恒死寂的虚空。虚空中,一个无法用大小衡量的、由无数旋转的冰冷齿轮、流淌的法则锁链、以及闪烁的星辰光点构成的巨大“眼眸”缓缓睁开!**规则之眼**!监察者意志的具象化!仅仅是目光的注视,就让凌天羽新生的太初神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道纹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解!
“你的挣扎,你的痛苦,你的所谓守护…在吾眼中,不过是熵增过程中微不足道的涟漪。”规则之眼冰冷的意念如同宇宙的宣判。“祖神的遗泽,不应浪费在情感的泥沼里。通向弑神王座的阶梯…为你开启。”
随着监察者的话语,规则之眼的核心,一道纯粹由混沌祖神残存意志构成的、散发着开天辟地气息的古老符文骤然亮起!符文激射出一道灰蒙蒙的光束,无视凝固的空间,瞬间笼罩了凌天羽!
轰隆——!!!
凌天羽脚下的矿脉、凝固的虫后、粘稠的黑暗森林…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轰然消失!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抛入了一条由无数流光溢彩、却又冰冷死寂的法则碎片构成的通道!时光长河的虚影在身侧奔涌,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空间的维度如同褶皱的纸张般展开又闭合。瞬间,时空转换!
双脚再次踏足实地。眼前景象,让他混沌真瞳骤然收缩!
这是一片悬浮于无尽混沌海深处的破碎大陆。大陆通体呈现出暗沉的青铜色,仿佛由远古神魔的遗骸铸造,布满了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裂痕。大陆核心,九根通天彻地的巨大石柱巍然耸立,每一根都缠绕着比星辰还要粗壮的、锈迹斑斑的暗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入虚空,不知连接着何方。石柱表面,铭刻着无法辨识、却散发着无尽杀戮、牺牲、毁灭与寂灭气息的古老神文。空气中弥漫着凝固的血液与神性陨落的悲凉气息,沉重得连混沌气流都难以流动。**祖神遗迹·弑神祭坛**!
“弑神之路,始于剜心。”监察者那宏大漠然的声音在遗迹上空回荡,如同敲响了丧钟。“第一考:剜心。”
嗡!
九根石柱最前方的一根骤然亮起!柱身上缠绕的暗金锁链哗啦作响,如同苏醒的巨蟒!柱顶,一个由纯粹法则凝聚、流淌着混沌神血的祭坛虚影缓缓浮现。祭坛中心,悬浮着一柄剑胚。
那剑胚通体暗沉,如同未经打磨的混沌顽铁,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与吞噬一切的渴望。剑身缠绕着丝丝缕缕冰冷的黑渊气息,正是凌天羽之前以混沌玉简碎片与混沌黑渊之种融合后形成的巨斧虚影的缩小、凝练形态!此刻,它正渴望着一份祭品——一份足以让它开锋、让它真正拥有“弑神”资格的祭品!
与此同时,凌天羽身前不远处的虚空中,点点冰冷的暗蓝色光点如同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是…冷月幽影溃散后残留的、尚未被永夜森林彻底吞噬的灵魂碎片!光点艰难地凝聚、蠕动,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虚幻、近乎透明的人形轮廓。银白色的长发黯淡无光,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紧闭的、由微弱暗蚀幽焰构成的眼眸轮廓,证明着她的身份——冷月最后的残魂!
这缕残魂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失去了所有战斗本能,只剩下最原始的灵魂存在,在弑神祭坛的威压下瑟瑟发抖,本能地朝着凌天羽的方向“飘”来,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港湾。
“以汝所系最深之魂,饲汝手中弑神之刃。”监察者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如同宣读着宇宙的真理。“炼其残魂,铸入剑胚。剑成,则锋锐可斩神性羁绊,可断因果枷锁,可踏九考之阶。拒之…则汝与此残魂,同葬于此,化为祭坛尘埃,滋养下一位候选者。”
轰!
如同亿万道惊雷同时在凌天羽识海炸响!他身体猛地一晃,古铜色的脸庞瞬间失去所有血色!
剜心!真正意义上的剜心!
亲手将冷月最后残留于世、那缕仅剩本能的微弱残魂,炼入那柄冰冷渴望的弑神剑胚之中!让她彻底失去轮回的可能,成为他手中兵器的一部分!用她的彻底湮灭,换取踏上弑神之路的资格!
“不…!!!”凌天羽的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混沌真血疯狂逆冲,染红了眼眶!他猛地看向那虚幻飘来的残魂轮廓,仿佛看到了往生河底冰棺中她沉睡的容颜,看到了永夜森林中她为他挡下噬魂魔光时溃散的幽焰,看到了那九世轮回记忆萤火中,她每一次回望他背影时…冰封下的温柔!
“天…羽…” 残魂轮廓似乎感应到他剧烈的痛苦,那由微弱幽焰构成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没有毁灭的欲望,没有冰冷的杀意,只有一片茫然的无助,和一丝源自灵魂最深处、跨越了生死与扭曲的、本能的依恋。她虚幻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触碰他染血的脸庞。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凌天羽的心脏!比虫后的刀足,比噬魂魔光,比任何物理的伤害都要痛彻心扉!
一边是彻底湮灭所爱之人最后的存在痕迹,换取力量与渺茫的弑神希望,守护身后那因他而崩塌的苍澜界、那以龙躯擎天的苏婉清。
一边是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与这缕残魂一同化为尘埃,让所有的牺牲付诸东流,让监察者与黑渊的阴影彻底吞噬诸天万界。
残酷的抉择,如同两柄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他的灵魂。监察者那规则之眼冰冷地俯瞰着,如同观察着培养皿中挣扎的微生物。祖神遗迹的死寂,是无声的催促。弑神剑胚在祭坛上发出饥渴的嗡鸣,等待着灵魂的献祭。
凌天羽染血的手,颤抖着抬起,伸向那缕飘来的、虚幻的残魂轮廓。指尖距离那冰冷的幽焰眼眸,只有一寸之遥。是握住,还是…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