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棉厂使用的皮棉都是从‘鑫源商贸有限公司’购买的。
国棉厂生产的棉纱都销售给了‘新时代纺织有限公司’。
国棉厂每年需要购买六、七万吨皮棉,竟然只从一个公司进货。生产六万多吨棉纱,只销售给一家公司。
如果是谈恋爱的话,他们这种痴情做法倒是值得表扬。
可是作为一个年产五六万吨棉纱的大型纱厂来说,就极端不正常了!”
秦逸飞没有顺着钟市长的话往下说,他又重新起了一个话头。
“我让市工商局查了,这两家公司都是香港人在鹏城注册的。
‘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李善兰女士,‘新时代纺织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饶建业先生。
市工商局人员说,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两家企业法人代表登记的住址,都是油尖旺区深水埗附近的同一公寓楼同一室。而且他们聘请的总经理(代理人)也是同一人饶守堃。
鹏城工商局企业注册分局的工作人员怀疑,饶建业和李善兰是一对夫妻,饶守堃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儿子。
不过,他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饶建业和李善兰根本没有来过鹏城,办理企业注册登记和验资等等一系列工作,都是他们聘请的总经理饶守堃一手包办的。”
秦逸飞能够积极主动地去思考事情,让钟延睦感到十分满意。他觉得自己这回找秘书算是找对了人。
不过他还是继续他原来的话题。
“通过和明金时代对比,这两年国棉厂至少也要损失了一个多亿!
这么大的金额,国棉厂厂长吕贵才一个人吞不下。
他瞒不过财会人员,也瞒不过国棉厂党委书记和副厂长。甚至经委某些人的猫爪爪也不会干净。
这是一个经济犯罪的窝案、大案!”
一个亿的国家资产,就这么白白流失了,钟延睦感到既心疼又气愤。
“一个亿啊,一个亿的国家资产,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装进了某些私人的腰包。
上至市长、分管副市长,经委主任、分管副主任,下至负责国棉厂统计报表的工作人员,都要追责!
国棉厂厂长吕贵才、党委书记许尚瑞、分管购销工作的副厂长鞠庆山,还有那个饶守堃、国棉厂财务科长、财会人员等等,都要检察院反贪局严格一一审查。
该逮的逮,该判的判,哪个也不能放过去!”
钟延睦怒不可遏,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市长,小秦认为事情也许会更复杂一些。
近两年棉花和棉纱的价格一路上涨。
尤其是去年8月份以来,皮棉和棉纱的吨价,几乎每个月都要上涨一千元左右。
如果吕贵才和饶守堃勾结,吕贵才以国棉厂资金短缺为借口,请饶守堃允许国棉厂在收到皮棉一个月之后再向鑫源商贸有限公司付款。吕贵才这样做合情合理,别人挑不出毛病。
饶守堃答应吕贵才的要求,但是却设置了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国棉厂付款价格不能按一个月之前的价格结算,而是要按付款时的市场行价结算。饶守堃这样要求,似乎也没有错。
国棉厂和新时代合作恰恰相反。吕贵才借口国棉厂资金紧张,让饶守堃提前预付一个月的棉纱款,似乎更没有毛病……”
听了秦逸飞的话,钟延睦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吕贵才之流如果不披一件隐形外衣,就直接伸手拿国家集体的钱,恐怕早就被捉了。
可是他不明白,秦逸飞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原来,上午十点多,秦逸飞才收到市经委送来的材料。
几个主要数据和明金时代的数据一对比,他就发现莆贤国棉厂存在着重大问题。
他怕明金时代提供的数据有错误,就又专门找贾明耀核对了一下。
贾明耀说,他提供的数字绝对准确。
当秦逸飞把莆贤国棉厂的几个关键数据说给贾明耀听时,贾明耀笑了。
“莆贤国棉厂有病吧?
皮棉什么价格他们会不知道?报纸上、广播里经常说,难道他们不看报纸不听广播,还是他们又瞎又聋?
去年9月1日国家公布了,标准级皮辊棉的价格是8100元\/吨,标准级锯齿棉的价格是8400元\/吨。
当然,由于棉花供不应求,市场价格会比国家定价高一些。大概要比国家定价上浮10%—15%。标准级皮辊棉也就是每吨9000元—9300元,哪里会有元以上的价格?
当然,最近一年棉花价格一路上涨。
大约每隔一个月,皮棉的价格都会提高1000元\/吨左右。到今年3月份,国家已经把标准级皮辊棉的价格提高到了元\/吨。
可是,莆贤国棉厂购买皮棉的价格为什么都是执行一两个月之后的价格?
让我说,莆贤国棉厂要么脑子进水,要么就是钱多烧的。”
“高,实在是高!”
秦逸飞不得不佩服国棉厂这些“蛀虫”贪墨侵吞国有资产的高超手段。
贾明耀是搞技术的,他脑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秦局可是在基层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几年,这其中的道道儿他都门儿清。
秦逸飞知道,国棉厂的这些“蛀虫“既不是脑子进水也不是钱多烧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国家的钱装进他们的腰包。
“秦局,我在你面前说这些话,纯属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棉花的市场价格,有谁比你更清楚。
去年8月份,你让明金时代以8200元\/吨的价格购买了4000吨标准级皮辊棉。到今年五月份,已经涨到元\/吨。
你一个主意竟让明金时代节省了2800万元。
难怪李老板、曲老板这么敬重你。不客气地说,你就是他们的财神爷哩。”
其实,贾明耀还真是高估了秦逸飞。
上一世的秦逸飞,毕竟不是经商干企业出身,只是一个基层小干部。
有些“大事儿”他能记得住,还得益于他老爸秦良诚是基层供销社主任,他后妈李金凤给几个棉厂、纱厂担任会计。至于当时的细节小事儿,他还真不知道。当然,现在他也无法“预测”。
比如1994年9月1日和1995年3月1日,国家两次公布的皮棉定价,竟然每吨相差六七百块钱。这事儿就是后妈李金凤说给他听的。
因为后妈李金凤和某棉厂老板一块收购过棉花。她曾经为棉花早卖了几个月而后悔不已。把半年之内国家两次提高棉花定价的事儿,反反复复在秦逸飞耳畔唠叨了好几次的缘故。
如果不是李金凤妈妈成为明金时代纱厂的最大股东,秦逸飞还想不起这回事儿。
既然他想起来了,他当然要回报李金凤妈妈。所以,秦逸飞就指点李金凤妈妈在去年8月份购买了一批棉花期货。
秦逸飞自然不会入宝山空手而归。恰好,他为碳纤维厂垫资的200万块钱,白晨曦已经连本带利还给了他。他就把这200多万全部买成了棉花期货。
在秦逸飞被错误拘捕之前,乔丹已经把他5000吨皮棉成功卖掉,扣除个人所得税之后,他净赚了2800多万。
除去乔丹、曲非少数人之外,有谁又会知道,秦逸飞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竟是一个妥妥的千万富翁?
难道国棉厂某位领导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重生者?否则,他们怎能捕捉住这样稍纵即逝的机会,大肆侵吞国有资产?
但是,这个家伙既然能够预知棉花短期内大幅度涨价,他和自己一样投资棉花期货,合理合法赚钱不香吗?干嘛铤而走险侵吞国有资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