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屏的“采买改革”,在最初的磕磕绊绊之后,渐渐步入了正轨。
在崔嬷嬷的“撑腰”和皇后娘娘的“懿旨”之下,那些阳奉阴违的内务府管事们,也不得不暂时收敛起来,乖乖地配合着苏锦屏的工作。
小林子和小禄子带人进行的“市场调研”,也取得了初步的成果。
他们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米铺、布庄、药材行,把各种物资的真实价格,都摸了个七七八八,汇集成了一本厚厚的“价格参考簿”,交到了苏锦屏手上。
有了这份“价格参考簿”,苏锦屏心里就有了底。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广开商路”,重新评选宫里的“备选商家”。
按照苏锦屏制定的新规矩,内务府采买处向京城所有有实力、有信誉的商铺,都发出了“竞标”的邀请。邀请他们将自家货品的样品和报价,送到内务府,由“采买整顿司”进行统一的评选。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商圈都轰动了!
能成为皇家的“供应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和商机啊!一时间,无数商家都削尖了脑袋,想在这场“竞标”中分一杯羹。
短短几天之内,内务府就收到了雪片般的报价单和样品。
苏锦屏带着小翠和几个她信得过的宫女太监,在流云轩的偏殿里,仔仔细细地对这些样品和报价单进行分类、整理和……分析。
“主子,您看这家‘德源祥’布庄,报的价钱可真便宜!上好的湖州丝绸,一匹才要八两银子!比市面上足足便宜了两成呢!” 小翠指着一张报价单,惊喜地说道。
“还有这家‘福满仓’米铺!他们家的贡米,一石才要一两五钱银子!比咱们之前采买的价格,低了快三成了!” 小安子也兴奋地附和。
苏锦屏看着那些远低于市场价的报价单,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眉头微蹙,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她拿起那家“德源祥”布庄的样品,仔细地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料子确实不错,光泽、手感,都属上乘。
再拿起那家“福满仓”米铺的米样,米粒饱满,色泽晶莹,也确实是好米。
物美,价廉……
这听起来,似乎是天大的好事。如果她把这些“价廉物美”的商家选为新的供应商,那宫里的采买成本,将大大降低!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到时候,皇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对她大加赞赏!
但是……
苏锦屏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在现代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深知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商人逐利,是天性。像这种远低于市场价的“亏本买卖”,背后……往往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要么,是想用低价抢占市场,挤垮竞争对手,然后再进行垄断提价。
要么……就是这货品本身,有什么看不见的猫腻!
再或者……这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小翠,” 苏锦屏放下手里的样品,吩咐道,“你让小林子他们,再去仔细查查这几家报价特别低的商铺。查查他们的背景,东家是谁,平日里都跟什么人来往,信誉如何……事无巨细,都要给我查清楚!”
“啊?主子,还要查啊?” 小翠有点不解,“他们东西又好,价钱又便宜,咱们直接选了不就行了吗?”
“傻丫头。” 苏锦屏摇了摇头,语气凝重,“越是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东西,就越有可能……是陷阱。”
“是,主子。” 小翠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赶紧领命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苏锦屏一边继续整理其他商家的资料,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小林子他们的调查结果。
她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总觉得,这背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向她张开。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小林子和小禄子行色匆匆地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和……一丝后怕。
“主子!” 小林子一进门,就压低声音说,“查……查到了!”
“快说!” 苏锦屏心里一紧。
“回主子,” 小林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有些发干,“那家报价最低的‘德源祥’布庄,还有那家‘福满仓’米铺,还有另外几家卖药材、卖瓷器的……表面上看,东家都是些普通的京城富商,没什么特别的。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奴才们……花了点银子,买通了其中一家店铺的一个老伙计。那老伙计酒后吐真言,说……他们店铺背后真正的东家,其实是……是……”
“是谁?!”
“是……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
苏锦屏和小翠都惊呆了!
那个一向与世无争、沉迷书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七皇子,居然……在宫外经营着这么大的产业?!
“不止呢!” 旁边的小禄子也赶紧补充道,“奴才们还查到,另外几家报价也很低的商铺,背后……似乎跟梁太尉府和许将军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家!许家!
苏锦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价廉物美”的商业竞争!这是一场……针对她的、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七皇子、梁家、许家……他们居然……联合起来了?!
他们用这种“低价竞标”的方式,想光明正大地垄断宫里的采买渠道!
一旦让他们得逞……那以后,整个皇宫的吃穿用度,就都掌握在了他们手里!他们想在里面做什么手脚,简直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别说是她苏锦屏了,就是皇后、太后、甚至……皇上本人,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着了他们的道!
好狠毒的计策!好深沉的城府!
苏锦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只是丽嫔和宁嫔这些后宫女子。却没想到,真正的威胁,竟然来自……宫外!来自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透明”皇子!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小翠看到苏锦屏脸色惨白,吓得赶紧扶住她。
“我没事……” 苏锦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面临着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
如果,她把这件事捅出去,告诉皇后和皇上,说七皇子他们在背后搞鬼……
不行!她没有直接的证据!光凭一个店铺伙计的“酒后真言”,根本不足以定罪!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七皇子他们倒打一耙,说她恶意中伤皇子,挑拨离间!
那……如果她就此退缩,放弃采买改革,把权力交还给内务府那些蛀虫呢?
更不行!那等于是在向敌人示弱!也辜负了皇后对她的信任!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这点地位和权力,将瞬间化为乌有!
进退两难!
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苏锦屏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看着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报价单和样品,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她自己写的那份“采买整顿方案”上。
方案里,她不仅提出了“选商、定价、验货”三步走,还……提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理念——
建立一个……不仅仅看价格,而是综合评估供应商信誉、供货能力、产品质量、甚至……嗯……“社会责任感”(当然,她用的是“商家德行”这个词)的……“综合评估体系”!
对了!就是这个!
苏锦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谁说竞标,就一定要选价格最低的?!
那是最低级的玩法!
她要玩的,是更高级的!
她要用她现代企业的“供应商管理”和“风险控制”理念,来给七皇子他们……好好地上一课!
“小翠!” 苏锦屏的脸上,重新燃起了斗志的火焰,“去!把小林子和小禄子他们都叫来!另外,再去跟崔嬷嬷说一声,就说……关于这次商家评选,我……有了一个新的、更周全的想法,想跟她老人家商议一下!”
她不仅要破这个局,还要……借着这个局,把自己的“采买改革”,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苏锦屏,不仅会“节流”,更懂得……如何“选优”!
她要让七皇子他们精心设下的“低价陷阱”,变成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