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北棠脸色微窘,低眉垂眼道:“殿下教训的是。”
沈凌枫勾了勾唇,他也不是真的要责怪凌北棠,只是敲打他,太过心慈手软没有好下场。
凌北棠耕读人家出身,往上数三代都是老实巴交靠着种田为生的农民,全家竭尽所能供他读书,希望他一朝高中进士改换门楣。
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简直比登天还难。凌北棠堂堂二甲传胪,被派到北疆最偏远的县城当县丞,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所幸他为人忠肝义胆,秉性纯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与外祖相识。外祖对他颇为赏识,暗中帮了他不少忙,他的政绩也越来越出色。
他能成为一省封疆大吏,除了他自身足够优秀努力,政绩卓越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外祖暗地里帮他挡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还有他这个东宫太子暗中帮扶,不然就凭他自己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草根官员,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成就。
思及此,沈凌枫幽幽道:“户部尚书藏的百万两银子已被我找到,我给你十万两银子修缮河堤,记得帮我把痕迹抹干净。”
凌北棠蓦地看向沈凌枫,眼底满是惊喜:“殿下此话当真?”
沈凌枫默默翻了个白眼:“本宫还能骗你不成?你今晚亥时初带二十名心腹到靠山村集合。”
“好!下官一定准时到达。”
凌北棠想得很清楚,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贪生怕死,还不如跟着殿下。殿下知人善任,心胸宽广,辅助这样的明君才不枉他读十多年圣贤书。还可以报答大将军与殿下的知遇之恩。
沈凌枫见他应的如此干脆,便知他完全接受自己的安排了。把卫瑾言的书信推给他:“这封书信你收好,这两日仔细斟酌如何写奏折,派心腹送回京城,余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凌北棠将书信收好,“殿下放心,属下知晓该如何做。”
“如此甚好!”沈凌枫把刘员外等人的供词折起来放入怀中,牵起韩姝的手:“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凌北棠立刻站起身:“下官送你们出去。”
沈凌枫抬手制止他:“不必了,我们翻墙出去即可。你下去好好安排,切莫走漏风声。”
韩姝朝凌北棠微微颔首,任由沈凌枫牵着她的手走出书房。
凌北棠看着沈凌枫揽着韩姝轻飘飘落在屋顶上,眼底溢满笑意。
沈凌枫和韩姝站在离凌府一百米左右的一棵大树下。
“姝儿,你问问附近的小麻雀,凌北棠身边的人可有二心?”沈凌枫附在韩姝耳边小声道。
韩姝心中一凛,立马朝盘旋在她头顶的小麻雀招了招手,“下来,我有事要找你们。”
小麻雀扑腾着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什么事?”
韩姝小声道:“你们去打听清楚,凌北棠身边有无包藏祸心之人,包括凌府和布政使衙门,有任何不对劲的人和事都要告诉我。”
小麻雀眨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凡是接触过他的人都要打听吗?”
韩姝重重点头:“好好打听,明日我请你和你的雀友们吃好吃的食物。”
“好咧!保证完成任务!”
小麻雀嗖地一下飞走了。
“走吧!我们去牙行。”
沈凌枫与韩姝并肩走在一起。
两人去的是中州城口碑最好的牙行。
牙行掌柜见沈凌枫和韩姝皆气质不凡,扬起笑脸上前:“公子,姑娘安好!小的是牙行的负责人杜牙人。请问两位是否要买人?”
沈凌枫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说道:“把你们的人都带出来,有合适的我们便买。”
杜牙人一听有戏,一双眼睛顿时笑成一条缝:“两位,这边请!”
韩姝和沈凌枫如闲庭信步般跟在杜牙人身后。
“两位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进去带人出来。”
过了一会,杜牙人带了三百多人出来。
韩姝扫了一眼人群,淡淡地说道:“会武功,会种田,会刺绣,会做饭,在大户人家当过管事的,请站到左边。”
很快有八十多人站到左边。
韩姝和沈凌枫转了一圈,将眼神不老实的人挑了出来,又问了许多问题,最后只剩下四十六人符合他们的要求。
其中有三人有家人,他们询问一遍没问题也一并要了。
两人又去看了一遍右边的人,挑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九岁的男孩。
“杜牙人,你们牙行的人全部在这儿了吗?”
杜牙人见他们挑了这么多人,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听见沈凌枫问他,连忙开口道:“还有几个身体不好的在里面,需要小的去带出来吗?”
沈凌枫刚想说不用了,却又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是,小的这就把人带出来。”杜牙人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去后院。
不到半盏茶功夫,杜牙人便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形如枯槁,眼神涣散,却浑身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
第二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瘦弱,眼神似狼般凶狠,眼底全是桀骜不驯。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妇人,她的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韩姝眉头微蹙,这些人的身体不好,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增添麻烦,不过既然杜牙人将人带出来了,怎么也得询问一番。
韩姝走到第一个人面前,问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回贵人,小的曾经是秀才,因为得罪了某些权贵,不但被人打了一顿,还被迫成了贱籍之人。”
韩姝又看向第二个人:“你呢?又是为何?”
“家里犯事,被迫成了官奴。”少年冷冷地开口。
沈凌枫淡淡地开口:“你家犯了何事?”
他话音刚落,少年和抱孩子的妇人猛地看向沈凌枫,眼底满是震惊。
“你,你是?”
沈凌枫眸光微眯,这个少年他不认识。
又看了一眼抱孩子的妇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他的目光落在妇人抱着的孩子身上。
孩子很瘦,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又低下头趴在妇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