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手下携绣春刀已至花铃上方,只在手起刀落间,光影闪动。
花铃闭上眼睛静待刀光。
随着几滴猩红的鲜血从绣春刀纹路上滴下,这名锦衣卫跪倒在地,他的心脏位置不偏不倚插着一支钢箭。
“小吴!”
完全没有悼念手下的机会,密集的箭雨很快便越过了倒地的花铃朝着锦衣卫头领袭来。
头领知觉大势已去,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拽着木生的衣领便向屋檐跃去,在半空中向花铃划出最后一道剑气。
锦衣卫的轻功十分高明,很快两人就踏着雨水蹿入了野村后的山谷中。
夏末凭借着幽灵的特性紧跟了上去。
锦衣卫将挣扎的木生放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山坡下野村的一切:凄厉的小雨逐渐浇灭了村中的灯火,鲜血和叫喊声响彻天地。
被放下之后,木生立刻就要返回。
“你去了也是送死!”
锦衣卫紧咬着牙,咬着牙奋力将射进小腿的箭头从另一边推了出来,鲜血从贯穿的伤口处顺着小雨缓缓落下。
这一句话也确确实实地把木生叫停,木生紧咬着牙,泪水和雨水顺着脸颊淌下。
木生愤怒地扑向锦衣卫,拽着他的衣领,亲眼目睹双亲惨死的他此刻脸颊都在微微颤抖。
“你为什么不救其他人。”
“别问这种蠢问题,你要厉害你现在去我也不拦你。”
木生松开了对方的衣领,哀默大于心死,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重复着:
“为什么...为什么...”
在对伤口进行简单处理后,锦衣卫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这个少年恢复,而过了小许,木生也平复了些,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我该怎么报仇!”
看到了木生眼神中的坚定,锦衣卫点点头:
“要是想报仇的话,那就努力活下去!”
锦衣卫起身,踉跄着朝着山的另一边走去,而他身后的木生,在最后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野村后,转头跟去。
夏末眼中的世界再次快进,在经历了一段跑马灯似的风景流转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座恢弘的城池外围,在他身后站着数以万计的威严将士,而他旁边的,便是已经成年的柳木生。
木生身披明光铠,手持参天戟,胸口的护心镜锃光瓦亮,头顶的盘龙盔傲然一方,气势昂扬,意气风发。
夏末环顾周围,肃杀肃穆,而杀气最为凝实纯净的,便是站在木生前面将军模样的威猛男人。
男人的盔甲比木生的还要霸气恢弘,除了制式装束外,胸前的狻猊怒目圆睁,獠牙毕露,双肩的肩吞饕餮兽口大张,气势凶悍,他闭着双眼,天地间的呼吸仿佛都因其停滞,只待一鸣惊人。
这个人,夏末有过一面之缘。
“秦将军,时辰到了!”
只见秦昇双眼一睁,气势猛然放出,一瞬间仿佛风云都因他突变,挥剑高举头顶:
“今天,我们将重拾河山,今天,我们将踏破辽贼!”
一将功成万骨枯,山河破碎风飘摇!
长剑一指,万军怒号,鲜血染旗,天地震颤!
“攻城!”
一瞬间,大军如溃堤大江一般涌向脱离故土十一年的旧城。
城下树根斑驳,城头烽烟弥漫。
如潮水一般的兵卒顶着简陋的木盾,顽强抵抗着落下的箭雨和滚石。沉重的冲车在号子声中缓缓移动,巨大的原木撞锤瞄准着城门。高耸的云梯搭上城垛,蚁附其上的士兵奋力向上攀爬。投石机发出刺耳的呼啸,巨大的石块划破天空。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硝烟味和烧焦的皮肉味。喊杀声、战鼓声、撞击声、惨叫声、箭矢破空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残酷的场面饶是夏末看地也有些不自在,所以太血腥的咱们跳过不看。
轰的一声巨响。
终于,旧城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城墙上下的尸体已经层层叠叠,大辽的残部已经溃不成军,城头残旗的更替也预示着接下来城中的血雨腥风。
秦昇和木生两位将军驾马入城,一时间风头无两,他们率领着部将涌入。
“去吧将士们,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随着秦昇的一句怒号,所有的兵甲脸上都已浮现出疯狂和贪婪之色,这座阔别十一年的边城没有迎来旧人的爱护,反倒是一阵狂悖的清洗。
木生率领小队来到一方阔气的府邸,府邸红墙灰瓦。
木生拒马门前,在看到上方崭新牌匾后抽剑便砍,剑落,穆王两字被砍得七零八落,而接下来同样七零八落的,便是府中跪满的已经投降的辽人家眷。
在一阵残忍的清洗过后,木生剑长剑重重刺入一位衣着暴露的绝世美人的胸膛。
“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花铃有气无力的笑着,脸上完全看不出对死亡的畏惧,也完全没有当年面对锦衣卫时的慌张狼狈,她表现出的解脱感让木生抓狂。
“你笑什么!”
木生大声质问,抵着花铃的脖颈拧动长剑。
剧痛让她发出些许的呻吟,但她脸上的笑意仍未消散,花铃强撑着伸出左手指了指旁边已经倒在血泊中面容俊美的侍女,从嗓子中挤出了最后一句话:
“她是...你的...姐姐...”
花铃再无生气,木生本来不想理会敌人最后的风言风语,只是,当他瞥见女人尸体胸口处跌出的铜环之后,无与伦比的震惊瞬间浇灭了他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发疯似的扑倒在死去的姐姐面前,心跳狂乱不止,他最后亲人的咽喉,正是自己十几分钟前亲手割开的。
秦昇拿出自己一模一样的铜环,一时间仿佛又重新成为了十几年前目击全村被辽人屠戮时的不知所措,跪坐在地上重复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过了许久,木生才在手下的呼唤中恢复过来,再后来,他知道了很多:
他的姐姐,被海大少纳为妾后受尽摧残,而后来,海大少家族被打压,他的姐姐也被卖到青楼,直到辽人将边城踏破,穆王因为她俊美的长相将其收到府上,花铃也在此机缘巧合之中与其结识,没有人知道,花铃为什么会将这个青楼来的下人收做贴身奴婢,更不知道花铃为何对其已姐妹相待,只是,这个青楼女子曾经说过,那段时间,是她此生最幸福的光景...
即便这段调查快进了许多,夏末也看呆了,“我靠,这哥们,我靠...”
当家仇变为国仇又变成家仇,这个野村出生的汉子变得迷茫,终日浑浑噩噩在编程酒肆中买醉。
又不知过了多久,秦昇终究不能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部将变成这样,将木生手中的酒坛抢了过来摔得粉碎。
“混账东西,你这样活着,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妈吗!”
在自己最敬重的将军面前,木生也终于不再掩饰悲伤,像个醉汉,也像个孩子哭嚷着;
“你还有家,有国色天香的妻子,而我呢,我刚亲手杀了我的姐姐!”
听此,秦昇的语气也稍微放缓:
“那你更应该活出个样子,等你建功立业以后总是还有机会为你的姐姐,为你的父母修筑宗祠,来偿还你的罪!”
无限的悲痛总是不能被一两句谏言瓦解,但秦昇的话多少给了木生一些活下去的目标。
此景事了,在接下来的快进中,小朱朝虽仍危如累卵,内忧外患挥之不去,虽然战事四起,民不聊生,但凭借着两位将军的战无不胜,天下总是大厦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