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绾呻吟着倒退,撞在冰冷的停尸柜上。真相的碎片像玻璃碴子扎进心里:姐姐参与了掩盖,甚至可能是帮凶;而她自己……那张芯片,那个条形码,还有那些死者体内的dNA片段……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她或许根本不是完整的“人”,而是姐姐制造出来的克隆体,一个代号可能为L007.5的残次品,被植入虚假记忆,放入这场残酷实验的中心。
值班室的电话在此刻凄厉地响起。凌晨三点整。周绾没有接,但电话录音自动启动,里面传来一个她熟悉又恐惧的、略带电子合成感的声音,是张超教授:“清除程序L007.5,倒计时三十分钟。容器执念污染超标,启动紧急回收协议。” 电话挂断,忙音像是送葬的钟声。
几乎同时,太平间里所有停尸柜的门,从内部被缓缓推开。一个个穿着病号服、面容与周绾有七八分相似,但眼神空洞、肢体僵硬的“克隆体”,动作滞涩地爬了出来。她们像提线木偶,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目标明确——周绾。
绝望中,周绾握紧了那支量子钢笔。芯片的灼痛和钢笔的震颤达到顶峰。她想起姐姐生前某个深夜醉醺醺的呓语:“……数据……罪证……在墨水……” 一个疯狂的念头诞生。她不是待宰的羔羊,她是姐姐埋下的最后一道保险,是承载着毁灭性数据的炸弹!
她猛地将钢笔尖锐的笔尖,狠狠刺入锁骨下那片灼热的皮肤,精准地刺中了皮下芯片。没有血流如注,只有一道刺目的蓝光从创口爆发出来。钢笔像活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蓝光,笔尖流淌出的不再是液体,而是汹涌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上方医院的主服务器,沿着网络瞬间蔓延。
张超教授的身影出现在值班室门口,他依旧穿着得体的白大褂,但胸口位置,一个由多种不同质感、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组织拼合而成的机械装置透过衣物发出暗红的光——那是二十八颗“林夜”意识体的心脏核心?他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冷漠:“周绾,或者说L007.5,你本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也是最大的系统漏洞。你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产生无法被回收的异常执念,干扰系统的纯净。清除你,是必要的校准。”
但他的话被淹没在数据的狂啸中。周绾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碎、重组,与那奔流的数据融为一体。她看到医院的灯光疯狂闪烁,监控屏幕全部花屏,那些围拢过来的克隆体像断线的木偶般纷纷倒地、消散。张超教授胸口的机械核心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裂纹蔓延,暗红光芒急剧闪烁。他试图切断连接,但为时已晚。数据炸弹被引爆了,里面是周晴隐藏多年的、关于张超学术造假、非法实验、以及所有“人格克隆”项目的原始罪证,它们像病毒一样顺着网络,扑向所有与这个系统相关的终端。
景象再次扭曲。周绾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空间,像是数据的海洋,又像是破碎记忆的拼贴。她看到刑警队长陈默——那个因为怀疑妻子频繁与同学吃饭而冲动离婚,几天后后悔求复合却被冰冷拒绝的男人——他的意识碎片也在数据流中沉浮,他的记忆被多次篡改,关于妻子不忠的怀疑,本身就是被植入的执念种子。此刻,他们两人的意识体在虚无中相遇,某种更深层的联系在数据层面建立。一枚由暗红色心脏碎片熔铸成的简易指环,在数据流中凝结,套在了周绾的意识体上,陈默的意识体也做出了类似的动作,像一个荒诞的婚礼仪式。
随着这个仪式的完成,数据海洋中浮现出无数“凶宅盲盒”自动贩卖机的虚影,它们咔哒作响,疯狂地吐出一张张印着“生存体验券”的纸片。券面上,是张超教授惊恐、扭曲、最终被数据流格式化、变成空白像素的面容碎片。
然而,就在一切似乎即将归于虚无或某种平静的刹那,景象再次聚焦。一个穿着校服、面容稚嫩的少年,好奇地拆开了最新款式的“凶宅盲盒”包装。盒子里滚出的不是想象中的恐怖道具,而是一件闪烁着量子微光、华丽而虚幻的婚纱——那样式,与周绾意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憧憬一模一样。少年受本能驱使,将那件量子婚纱套在了头上。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自动亮起,一个诡异的直播间开启。画面中,瞬间涌入二十八个面容一模一样、却带着不同绝望与疯狂表情的“周绾”。她们隔着屏幕,凝视着套上婚纱的少年,嘴角勾起同步的、冰冷的弧度,齐声低语,声音重叠如同来自深渊的回响:
“欢迎成为第29号执念容器。”
那支跌落在地的量子钢笔,无人执握,却自行立起,笔尖蘸着不知是数据还是鲜血的暗红物质,在少年惊恐瞪大的眼睑皮肤上,缓缓写下了一行新的诅咒。而值班室墙角,那张泛黄的值班表上,刚刚被“林夜”的幽灵写下的墨迹悄然淡去,另一片空白,在“周绾”名字旁边,悄然浮现,等待着下一个被执念捕获的签名者。冰冷的寂静重新笼罩一切,只有数据流动的细微嘶响,如同无数冤魂在永恒地窃窃私语。
周绾锁骨下的芯片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将她从短暂的眩晕中惊醒。她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金属档案柜,发出沉闷的响声。视线死死锁在地面上那支重新恢复死寂的量子钢笔上。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从笔尖缓缓缩回,仿佛拥有生命的触须。姐姐周晴的遗物……它刚才做了什么?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锁骨下方那片微小的硬物。五年前,姐姐在一次诡异的医疗事故后失踪,留给她的只有这支笔和这个据说是“最新医疗科技”的植入芯片。姐姐当时笑着说:“小绾,戴着它,就像我一直在保护你。” 可现在,这芯片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