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的浪是墨色的,卷着细碎的磷光,像无数条毒蛇在水面扭动。杨辰站在天羽族飞舟的船头,归墟剑斜指海面,剑身上的青芒与背后七道仙骨的微光交相辉映——自踏入这片海域,仙骨就没停止过发烫,仿佛在预警某种极致的危险。
“水下有东西。”天羽族女战士凌汐展开翅膀,银白的羽毛在风中轻颤,“我的灵羽能感知邪祟,现在每片羽毛都在发抖。”她指尖捏着片泛黑的羽毛,那是刚才探入水中的灵羽,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林野将玄铁盾挡在杨辰身侧,盾面映出海面下蠕动的黑影:“看起来不止一只,像是……某种巨大的触手。”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开一道水柱,十几根暗紫色的触须猛地窜出,像鞭子般抽向飞舟。触须上布满吸盘,每个吸盘里都长着细小的牙齿,蹭过船舷时,坚硬的玄铁竟被啃出细密的齿痕。
“是‘噬灵章’!”大长老的声音带着惊惧,“古籍记载,这是无妄海的守护兽,以生灵灵力为食,三百年前被初代仙命帝封印在海底,怎么会醒过来?”
杨辰的归墟剑突然出鞘,青金色的剑气横扫而出,将最前面的触须斩成数段。断落的触须落在甲板上,吸盘仍在疯狂蠕动,流出的墨绿色汁液在玄铁上蚀出冒烟的小洞。“封印松动了。”他盯着海面下越来越清晰的黑影,“是墨尘的同伙干的。”
飞舟剧烈摇晃,又一波触须撞在船底,整艘船像被抛到浪尖的树叶。阿吉抱着桅杆大喊:“船底漏水了!”他怀里的净灵草突然发出强光,将靠近的触须逼退三尺——这些草药竟是噬灵章的克星。
“撒净灵草!”杨辰喊道,同时将体内灵力注入归墟剑。剑身上的光芒陡然暴涨,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光刃,直劈海面。
光刃入水的瞬间,海面掀起滔天巨浪,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眼从浪中睁开,瞳孔是浑浊的黄色,边缘布满血丝。紧接着,噬灵章的本体浮出水面——那是一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大章鱼,身体覆盖着暗紫色的鳞片,数十根触须在海面上挥舞,每根都比飞舟的桅杆还粗。
“它要吞掉我们!”凌汐的翅膀爆发出银芒,拉着林野和阿吉跃向空中,“杨辰,快躲开!”
杨辰没有动。他能感觉到,噬灵章的核心不在庞大的躯体里,而在那只巨眼的瞳孔中——那里闪烁着与暗影兽相似的黑气,显然是被邪祟控制了。仙骨在他体内疯狂发烫,七道骨痕几乎要冲破皮肤,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脉里奔涌。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背后突然展开由仙骨之力凝聚的光翼。光翼扇动的刹那,他如同一道金色的流星,直冲向噬灵章的巨眼。
“疯了吗!”林野在空中急得大喊。那巨眼周围的鳞片比玄铁还坚硬,之前天羽族的雷光箭射上去,连点白痕都没留下。
杨辰却异常笃定。在靠近巨眼的瞬间,他将归墟剑抛向空中,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诀——这是刚才仙骨发烫时,涌入他脑海的手势,名为“破邪印”。印诀完成的刹那,七道仙骨同时迸发金光,与空中的归墟剑形成呼应,剑身在金光中化作一条青金色的巨龙,发出震耳的龙吟。
“吼——”
巨龙俯冲而下,精准地撞在噬灵章的巨眼上。鳞片碎裂的脆响传遍海面,巨眼突然流出红色的汁液,噬灵章发出痛苦的嘶鸣,数十根触须疯狂地拍向巨龙,却被龙鳞弹开。
“就是核心!”杨辰顺着巨龙撞开的缺口,纵身跃入巨眼。瞳孔深处,一团黑雾正蜷缩着蠕动,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那是被噬灵章吞噬的生灵残魂,被邪祟炼成了操控它的核心。
“给我散!”杨辰一拳砸向黑雾,仙骨的金光顺着拳头涌入,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叫,里面的人脸纷纷朝着金光伸出手,像是在求救。
他突然明白,噬灵章本身并非恶兽,只是被邪祟控制的可怜生灵。就像那些被暗影兽污染的精怪,它的凶性源于痛苦,而非本能。
“我来帮你们解脱。”杨辰收回拳头,改为双手按在黑雾上,将仙骨的净化之力缓缓注入。金光所过之处,黑雾像冰雪般消融,露出里面一颗颗莹白的魂珠——那是生灵最纯粹的灵识。
魂珠们围绕着杨辰旋转,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在道谢。噬灵章的嘶吼渐渐平息,庞大的躯体不再挣扎,暗紫色的鳞片开始褪去,露出原本温润的玉色。
就在这时,海面下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阴冷得像淬了毒的冰:“蠢货,你以为净化了它就能赢?”
一只枯瘦的手从噬灵章的躯体里伸出,抓住了离杨辰最近的一颗魂珠。那是个穿着灰袍的老者,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诡异——正是之前在云昼山秘境消失的邪修首领,枯玄子。
“这只老章鱼只是开胃菜。”枯玄子捏碎魂珠,黑雾从他掌心冒出,重新涌入噬灵章的巨眼,“无妄海深处,还有更美味的‘点心’在等着我,而你,杨辰,将是最滋补的那一道。”
噬灵章再次狂暴起来,巨眼重新变得浑浊,这次的凶性比之前更甚。它猛地合上眼睑,将杨辰困在眼内,同时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朝着空中的凌汐等人咬去。
“不好!”凌汐的翅膀被触须缠住,眼看就要被拖进巨口。林野掷出断矛刺穿触须,却被另一条触须抽中,狠狠摔在飞舟的甲板上。
杨辰在眼内急得双目赤红。仙骨的金光虽然能暂时抵挡黑雾,却冲不破噬灵章的眼睑——这畜生的眼皮比玄铁还厚,显然是被枯玄子用邪术强化过。
“放弃吧。”枯玄子的声音在眼内回荡,“你现在就是瓮中之鳖,等它消化了你,连仙骨都会变成我的养料。”
杨辰没有理会。他看着掌心不断溢出的金光,突然想起大长老的话:“仙骨的力量,源于守护之心。”他猛地抬头,将所有灵力灌注在仙骨上,七道骨痕同时发出刺目的光芒,光翼在他背后再次展开,这次的羽翼上,竟浮现出玄铁卫的徽章、天羽族的羽毛、漠族的狼图腾……那是他一路走来,所有并肩作战的印记。
“以我仙骨为引,聚万灵之力!”
他的声音穿透眼睑,传入海面。那些被净化的魂珠突然从噬灵章体内飞出,化作点点星光,与空中的凌汐、林野、阿吉身上的灵力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网,将噬灵章的巨口牢牢罩住。
“不可能!”枯玄子的声音带着惊恐。
杨辰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光翼猛地收缩再展开,带着破邪印的力量,狠狠撞向眼睑。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眼睑像被温水浸泡的冰块般,缓缓消融。
重见天日的刹那,他抓起空中的归墟剑,一剑刺穿了枯玄子的心脏。邪修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身体迅速化作飞灰,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嘶吼。
失去控制的噬灵章渐渐平静,庞大的躯体沉入海底,海面的墨色浪涛退去,露出清澈的海水,阳光透过水面,照出海底散落的玉色鳞片,像无数颗沉睡的星辰。
凌汐扶着受伤的林野落在甲板上,阿吉正用净灵草为飞舟修补漏洞。杨辰收起光翼,七道仙骨的发烫感渐渐平息,归墟剑上的血迹顺着剑穗滴落,在甲板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它……真的被吞进去过?”阿吉看着平静的海面,还有些后怕。
“嗯。”杨辰望着海底,“但它没吞掉我,是我吞掉了它体内的邪祟。”他想起那些被净化的魂珠,突然觉得,所谓“一口吞掉”,从来不是吞噬对方的躯体,而是用信念与善意,消化掉所有的黑暗与恶意。
飞舟继续朝着无妄海深处驶去,前方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岛屿。杨辰知道,那里一定藏着更多秘密,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体内的七道仙骨告诉他,只要守护之心不灭,再庞大的怪物,再深的黑暗,都能被“吞掉”——不是用蛮力,而是用那份不愿放弃的光明。
海风拂过甲板,带着淡淡的咸腥味,却不再阴冷。归墟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在呼应着海底那些沉睡的玉色鳞片,也像在预示着,这场与黑暗的较量,他们终将迎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