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家这么一件大事顶在前头,许棉去食品厂上班的消息,都不算啥新闻了,起码不够震撼。
不过,她轻描淡写的一说,其他人还是吃了一惊。
许棉既没显摆的意思,也不想挨个的解释,所以说完后,趁着许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施施然回屋了。
许福年甘之如饴的留下,充当她的话事人,他闺女出息了,他这当爹的这时候不炫耀啥时候炫耀?
都憋了好几天了!
至于时机不对?
管他啥事儿啊?他又不在乎,反正,他心里爽就行了,别人是否跟着同喜同乐都不重要。
“没错,我家棉棉以后就去食品厂上班了!县城的食品厂,福利待遇不比机械厂差,关键是不差吃的啊,听说,每个月还能免票买饼干……”
“对,对,就是那个钙奶饼干,咱们县城的百货大楼都供不上货呢,人家主要销往帝都和沪市,卖的死贵死贵的,哈哈哈,不过以后我沾闺女的光,也能吃上了,听说老养人了……”
“当然是正式工啊,手续都办好了,就等着从大队迁户口了!以后住家属楼,吃商品粮,再不用辛苦刨地啦……”
“哎吆,我闺女往后就擎等着享福喽!再找个干部女婿,这辈子还有啥好愁的呢?全都是舒坦日子啊……”
许福年的大嗓门回荡在寂静的小院里,其他人神情各异的听着,有木然,有恍惚,有羡慕,也有嫉妒,还有沉思,唯独纯粹高兴的少。
刚刚才经历了那么糟心的事儿,余韵还没过去,实在共情不了许福年的快乐。
就是装,表情都僵硬着不肯配合。
许棉从窗户往外看,嘴角上扬,“我爹这可真是不顾别人死活的炫耀啊,瞅瞅,老许家的人都被刺激成啥样了……”
系统小心翼翼的问,“你不难过啊?他们好像都不怎么替你欢喜呢。”
许棉不甚在意的道,“那又如何?世人都是笑人无、恨人有,哪怕是亲人,也会不患寡而不换均,况且,原主之前就不讨喜,有人为她高兴才怪了。”
“那他们会不会……”
“他们不敢了,刚才许秋菊闹了那一场,我爹趁机就表了态,他们要是还敢惦记我的工作,那就不是打一仗分家能解决的了,我爹能直接掀桌子,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系统唏嘘,“这么看的话,你爹也算是大智若愚啊,刚才他可没少拱火,让许秋菊帮你挡雷,掐断了许家人的算计,不然有食品厂这么个金碗饭,大房能抵挡住诱惑不去算计?”
许棉微微眯起眼,“现在,也可能还会想算计……”
闻言,系统忙去看戏。
这会儿,许老大正在问,“老三,你还没说清楚呢,棉棉咋就得了这么个工作?还是正式工,我可听老四说过,县城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说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就是有城镇户口的初中毕业生想塞进去都难!
棉棉是咋办到的?而且就这几天的工夫,事情就定下了?”
简单的匪夷所思,那就不简单了,许老大直觉,这事八成有啥他不知道的隐情。
许永国也忍不住附和,“是啊,三叔,我听说,从去年,县里的工厂就不组织招工考试了,空出来的名额,根本不够分的,要么就是自家人顶替,要么就是卖了,最苦最脏的岗位,也得三百块,就这,还有一群人争破头呢,棉棉凭……为啥能有这机会挤进食品厂?”
要是那么容易,他还用留在生产队吃苦受累?
这些年,家里不是没帮他想过办法,大姑父那里的关系也疏通过,但是没用,王家光嘴上说的好听,背后根本不使劲儿,四叔岳父那头也求过,可县里的岗位太稀缺了,但凡腾出一个,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狼多肉少,他哪里抢的过?
再说,让家里一下子拿出几百块钱帮他铺路,也不太现实,一来家里确实凑不出来,二来,就是他爹娘愿意砸锅卖铁到处借,老许家其他人肯吗?
许家的男孙,又不是他一个,为了他让全家背上债务,不说别人,光他三叔就得闹翻天。
所以,他早就死了心,认了命,如今能在队里看守个仓库,还是托亲妹子的福,他也满足了,谁想……
人啊,就怕比较!
许福年面对这爷俩不怀好意的疑问,嗤笑道,“你们有啥好想不通的?多简单啊,当然是我家棉棉运气好呗,所以这泼天的福气就降她头上了,别人办不到,那是别人无能,管我家棉棉啥事儿?”
许老大闻言,眉头皱的死紧,“你别避重就轻,扯啥福气不福气的,福气再大,工作也不能说有就有吧?食品厂的领导都糊涂了,城里那么多人在家里吃闲饭,他们却非要给一个没文化的乡下人?就不怕被堵门口闹事?”
这根本说不过去,除非食品厂的领导都被下降头了。
许福年瞥了眼许秀妍,又看了眼还没走的许秋菊,阴阳怪气的道,“咋滴?就只准你闺女运气好,受嘉奖,得了工作就是理所应当,所有人都夸,到我家棉棉,就得让你们怀疑这、怀疑那的兴师问罪?
你闺女是宝,我闺女是草啊?
你闺女配去供销社上班,我闺女就不配进食品厂?
你闺女吃上商品粮就是给老许家长脸,我闺女当上工人难道就给老许家抹黑?同样都是许家人,你还搞两面派……”
许常山一声呵斥,压过他的话,“老三,好好说话!”
“你咋不训斥大哥?是他先找事儿的!”许福年振振有词,“本来我想让大家都高兴一下,棉棉当工人了嘛,说出去谁不羡慕咱老许家更能耐了?可结果呢,您瞧瞧这一个个的都是啥反应!”
许常山闻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反应赖谁?还不是赖你不会挑时候?这会儿都一肚子的糟心事儿,谁还能笑得出来?
“你别扯东扯西的,我也想知道,棉棉是咋得了这么个机会?要是还有机会,那咱们……”
许福年摆手打断,“您就别瞎想了,这得拼运气,不是找机会,就像秀妍,别人整天进山也发现不了那处山洞,可秀妍偶尔去一次就找到了粮食,这就是运气,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那棉棉也是……”
“不是,棉棉是救了人,人家感激她,这才把工作给她了。”
许永国下意识的道,“不可能!”
许福年斜睨着他,“有啥不可能的?救命之恩,不值得一个工作岗位?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分不清?当谁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