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契丹诏令并未传达各地,兵家之道,贵在神速,重在出其不意。若过早声张,契丹必定会加强边境防备,调集重兵固守,届时北伐之路必将艰险重重。
为掩人耳目,郭荣以“巡查河防、安抚边民”为名,下令各路兵马暗中集结。一时间,河南府的七千精锐在王彦升的率领下,悄然离开洛阳,向开封靠拢;韩通所部禁军以修整漕运河堤为由,沿汴水东进;各镇节度使亦接到密令,选派精锐将士,乔装成运粮队、民夫,分批向指定地点集结。
整个集结过程隐秘而高效,东京城内百姓依旧安居乐业,商旅往来不绝,唯有少数核心朝臣与将领知晓,一场关乎大周国运的北伐之战,已然箭在弦上。
仅用二十余日,这支隐秘出征的大周大军,便如神兵天降般推进至契丹边境的沧州城下。沧州地处契丹南下的咽喉要道,城池坚固,是边境重镇。当大周军队的旗帜出现在沧州城外时,边境的契丹军才如梦初醒……
益津关下,旌旗如林,鼓声震得关墙都在微微颤抖。守将终廷晖立于城头,望着城外绵延数十里的周军大营,甲胄鲜明的将士们阵列整齐,心中早已没了抵抗的底气。
“开城门!献关投降!”终廷晖长叹一声,下令放下吊桥。城门缓缓打开,周军将士列队而入,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益津关。
消息传到瓦桥关,守将姚内斌更是心惊胆战。他登上城楼远眺,只见周军先锋骑兵如黑云压城,后续步兵源源不断,军容之盛,远超想象。姚内斌与终廷晖素有联络,知晓对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连他都选择不战而降,足见周军战力之强。权衡再三,姚内斌也下令献关,迎周军入城。
两关接连失守,契丹守军人心惶惶。王彦升、王仁赡当即率军转战淤口关,此处虽有守军顽抗,但周军士气正盛,将士们架起云梯,奋勇登城,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城头,喊杀声震天动地。契丹守军本就军心涣散,面对周军的猛烈攻势,很快便溃不成军。不多时,淤口关的城门被攻破,周军顺势拿下第三关。
益津、瓦桥、淤口三关到手,燕云南部的天然屏障彻底瓦解。这三座关隘互为犄角,是契丹固守燕云的重要防线,如今尽数落入周军手中,相当于打开了通往幽州的门户。
消息传回幽州,守将萧思温吓得魂飞魄散,他深知周军此时锋芒正盛,自己麾下的兵力虽不算少,却早已被接连的败报吓破了胆,若是贸然出兵救援,恐怕只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权衡之下,萧思温只能下令紧闭城门,加固城防,固守待援,眼睁睁看着周军在燕南大地纵横驰骋。
三关失守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燕云南部的州县陷入一片恐慌。宁边军城内,契丹官吏看着城外日益逼近的周军旗帜,连夜召集当地汉人豪强商议。
“周军势不可挡,契丹援军迟迟不至,死守下去,只会玉石俱焚!”
一位白发苍苍的汉人老者开口道:“我们本是汉人,如今大周天兵前来收复故土,何不献城归降,重归中原怀抱?”
此言一出,当即得到众人响应。次日清晨,宁边军城门大开,官吏与豪强带着百姓,捧着城防图与户籍册,出城迎接周军。
紧接着,瀛州、莫州的契丹守军也纷纷效仿,要么献城投降,要么弃城而逃。当地百姓更是欢欣鼓舞,自发地提着茶水、粮食,站在道路两旁迎接周军,不少青壮年还主动加入周军,想要为收复故土出一份力。
短短三十余天,周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连下三州三关,收复十七县的土地。疆域向北推进数百里,昔日被契丹占据的燕南大地,重新插上了大周的旗帜。此时的周军,兵锋正盛,士气如虹,已然逼近幽州城下,距离收复整个燕云十六州,仅有一步之遥。
瓦桥关下!
风猎猎作响,卷起郭荣的袍角。他率领人马至此,望着北方天际线下的幽州城轮廓,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指尖抚过城墙上粗糙的砖石,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残留着故土百年未凉的温度!
这是自石敬瑭割让燕云以来,中原王朝的帝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摸到这片失陷已久的土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收复失地的希望。
“王朴兄,你看到了吗?朕做到了!三州三关已复,幽州近在眼前!”
杨骏站在一旁,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三十余天的奔袭征战,周军兵贵神速,不仅打破了契丹不可战胜的神话,更让天下百姓看到了大周统一的希望。
“官家,幽州城防坚固,萧思温闭门不出,想必是在等待契丹主力援军。我们需尽快部署攻城事宜,同时防备契丹援军突袭,务必在援军到来之前,攻克幽州!”
郭荣点头,语气坚定:“传朕旨意,全军休整三日,三日之后,兵发幽州!不破幽州,誓不还师!”
颁布完旨意,郭荣紧绷的神色稍稍舒缓,转头招呼着杨骏:“走,没事陪寡人附近转转。许久未曾踏足这片故土,倒想看看如今的土地,是什么模样。”
杨骏应下,与郭荣一同走下城楼,只带了寥寥数名侍从,没有仪仗,没有护卫,如寻常旅人一般,骑着马在这关隘周边查看着!
此时已是阴历五月,这里的天气带着北方特有的燥热,白日里日头毒辣,晒得人皮肤发烫,连空气都透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好在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漫开一片橘红的晚霞,晚风吹过来,裹挟着几分草木的清气,倒是吹散了不少暑气,添了些许凉意。
晚风拂过鬓角,郭荣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远处连绵的田野,嘴角噙着一抹难得的轻松笑意。
杨骏策马快走几步,与他并辔而行,侧头笑道:“官家,起风了,这风里倒还有几分凉意,比白日里舒坦多了。等咱们回去,我亲自给你烤羊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