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血……姜家的魂……”
“你告诉我……是哪条躲在阴沟里的臭虫……还没死绝……”
轰……
最后几个字吼出。
整个秘殿如同处于冰风暴的核心。
所有摆设瞬间覆上一层厚厚的惨白玄霜,墙体咔咔作响。
下方周天穹被这吼声震得耳鼻再次溢出蓝绿色冰血,脸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同样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狰狞。
“老祖,天海冤枉,探哨回报,动手的只有一个。”
他用尽全身力量吼出。
“而且,是那个被我们按死在九幽的蝼蚁,那个本该死掉的杂种姜啸,就是……”
周天穹瞬间闭嘴。
周玄胤这才想起了前段时间挑衅他的姜啸。
其实不是他想不起来姜啸,实则是他不愿意相信,姜啸有如此手段。
甚至于,他认为可能是同名同姓,并不是那个九幽大陆震杀了周无道的姜啸。
整个秘殿,瞬间死寂。
如同瞬间被投入了冻结万载的寒潭深处。
秘殿深处,寒座上那道如同磐石般冰冷的身影。
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片刻后。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周天穹骨髓都冻结的冷笑从黑暗深处传来。
“好……好得很……”
“九幽的蝼蚁飞升……”
“吞了万屠这坨臭肉……”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本宗上下……”
“包括你这狗屁家主在内……”
“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嗅到……”
周玄胤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仿佛只是诉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但整个秘殿,乃至整个祖地方圆万里的空间,温度骤然降至绝对零度之下。
虽然都这知道周玄胤在故意为之,甚至可能在找个背锅侠,老祖之威不能辱呀。
所有周家弟子,无论长老还是仆役,齐齐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如同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谁也不想当这个背锅侠。
“老祖……”
周天穹惊骇之下拼命挣扎,试图抗辩解释。
嗡……
一股比他强大千百倍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重锤,狠狠砸在他灵魂之上。
噗……
又是一口混合着冰渣的蓝血狂喷。
他整个精神瞬间萎靡,如同濒死的咸鱼瘫在冰冷的祭台坑里,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你给本祖跪到废掉为止。”
冰冷彻骨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周天穹面如死灰,彻底瘫软,他成了那个烫手山芋的背锅侠。
唰……
秘殿深处。
两道包裹在浓得化不开幽蓝玄冰气息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跨出破碎的殿门。
一高一矮。
高的那位,浑身覆盖着如同流淌水银般的玄冰铠甲,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如同两颗万年恒冻冰核的幽蓝眼珠,手中拖着一柄不断滴落冰蓝色结晶液的巨大斩马刀。
矮的那位,身形瘦小如同枯童。
一张脸却布满褶皱如同风干千年的树皮,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不断旋转的、能吸走所有光热的幽蓝漩涡漩涡,周身环绕着无声旋转的冰晶颗粒。
“主人令下。”
银甲巨人声音,如同两块玄冰摩擦,冰冷僵硬毫无波动。
“活剐姜啸,抽魂夺魄,查他在东域的每一滴血亲,每一个沾染他气息的活物,。鸡犬不留。”
树皮老者桀桀怪笑。
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洞洞如同深渊的喉咙,“东域……鸡犬……不留……”
嗡……
两道身影原地突兀消失。
再出现已化作撕裂长空的幽蓝冰芒,瞬移至千里之外,瞬间消失在祖地重重禁制之外。
方向直指东域煞气冲霄之处。
“玄……玄胤护法……竟然是常年镇守祖坟沉眠之地的老祖座下护法。”
远处一座宫殿顶,侥幸未被寒流冻毙的某位紫袍长老,失声惊恐。
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句子。
“连……连他们都派出来了。”
“那姜啸……完了……东域……彻底完了。”
血河谷西北三百里外。
一片被巨大兽骨和枯败扭曲怪树覆盖的潮湿丘陵。
呜咽的风穿过嶙峋兽骨孔洞,发出如同万鬼低语的森然呜咽。
丘陵最深处,由几块巨大黑色兽颅骨垒砌的低矮骨屋内。
嗤……
豆大的昏黄油灯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光芒瞬间黯淡大半。
油灯旁,一块由无数干瘪眼球粘合,正中心镶嵌着一颗浑浊死灰色眼珠的诡异圆盘,突然轻微震动起来。
布满血丝的盘身表面,无数细小的、用不知名黑色颜料书写的古字,如同烧红的烙铁,逐一发出刺目血光。
噼啪……
一颗干瘪的眼睛应声爆裂,流下污浊的黑水。
噗……
盘前盘膝而坐、披着破烂兽皮斗篷的清瘦身影,猛地一震。
张口喷出一小股腥臭发绿、冒着热气的黑血。
斗篷兜帽被震落,露出一张苍白俊秀却毫无血色的少年脸庞。
此刻这张脸上,只有纯粹的惊骇。
“九……九凶玄冰魄现世?目标……东域煞柱?”
少年猛地抬起头,望向血河谷那道直插云霄、染红了小半边天际、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血煞光柱方向。
苍白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物。
“姜……大人……”
他猛地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牵动了脏腑旧伤。
是一阵剧烈咳嗽,但他毫不犹豫,双手如电,指尖迅速划破自己手腕。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感觉不到疼痛,蘸着自己的血,在布满了干瘪眼球的骨桌上飞速涂抹刻画,扭曲符文一闪而逝融入桌面。
同时急促而嘶哑地对着桌面呼喊,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东域周家……玄胤老祖……出动……护……法……”
“速撤……速撤啊……”
桌面嗡鸣,符文闪烁,他的声音如同被无形力量,强行压缩推送出去。
“噗……”
几乎是符文消失的瞬间,少年如遭重击,整个人软倒,再次咳出大量的黑绿血块。
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脸色灰败如同死人。
“咳咳……大……大人……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望着桌上那颗彻底黯淡下去的浑浊眼球,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绝望的笑。
哗啦……
一块巴掌大小的漆黑兽皮,被他用尽最后力气塞进桌角一道微小缝隙。
随即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囊瘫软在地,气息奄奄。
血河谷核心,巨大的血坑底部。
姜啸赤着精悍的上身。
古铜色的皮肤上,无数刚刚熔炼成型的暗金混沌纹路,如同活化的龙形图腾缠绕,散发着灼人的高温,蒸汽袅袅。
他盘膝坐在一片尚未凝固,依然粘稠滚烫的黑红色胶状血泥之上,双目紧闭。
周身毛孔如同饕餮贪婪张开的巨口。
疯狂吞噬着周围浓郁到化不开,带着刺骨怨毒与腥甜的血煞之气。
混杂着之前吞噬周万屠部分被混沌皇气强行提纯的庞大精粹,一同炼化。
一股更加狂野更加霸道的气息,如同沉寂火山在他体内苏醒积累,酝酿着下一次毁灭性的喷发。
嗡……
眉心处一点混沌本源印记骤然亮起,如同第三只冷漠开阖的神目,一股无形的精神波纹瞬间扫过整片废墟。
随即猛地锁定谷外那处被兽骨覆盖的湿冷丘陵,锁定那个正瘫软在骨屋内的清瘦少年。
以及少年强行送出的那最后一道血印传讯。
姜啸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灰金色瞳孔深处,狂暴的杀戮意志熔炼无边血煞,凝聚成两点比地心熔岩更灼热比九幽罡冰更刺骨。
更远处东域边缘,一座名为黑牙城的小型散修聚集地。
此刻整个城寨大门洞开,往日拥挤喧嚣的街道一片死寂。
无数人脸色惨白,如同行尸走肉呆立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东面。
那里整片天空,都已被一种粘稠如凝固浆血液的暗红浸染,仿佛天空正在流血。
一股令人窒息,灵魂都在哀鸣的恐怖煞气,从极远处不断蔓延挤压过来。
“老……老韩……那……那到底是什么……”
城头一个缺了条胳膊,拄着破铁刀的壮汉,死死抓着城垛。
关节捏得发白,牙齿咯咯作响,指着血色天幕问旁边头发花白的老修士。
“祸级……天……天灾……是比当年血炼贼屠镇子……还要恐怖的血煞……。”
老韩浑身筛糠般抖动,浑浊老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
“走……走不掉了……整个东域……都被……锁了……周家的狗……要咬人了……要死太多人了……”
他喃喃自语。
两行浑浊老泪瞬间滚落,仿佛已经看到了尸山血海。
呜……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荒原的、充满饥渴与掠夺意味的、低沉浑厚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遥远距离,如同沉重的铁锤,敲击在每一个黑牙城散修的耳膜之上。
城中心那朵由城内散修共同供奉,维持着一层可怜光幕的阵眼灵莲,光芒瞬间急速黯淡。
莲花瓣边缘出现焦黄枯萎的迹象。
黑牙城死寂绝望,如同被投进油锅之前的蚁群。
更靠近血河谷的位置,一座被遗弃多年的古传送阵旁。
两道被幽蓝玄冰包裹的身影,如同冻结时空的雕塑,静静矗立。
那拖着巨大斩马刀的银甲巨人,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甲胄的手。
指向天际那道贯穿天地的血煞光柱,又冷冷扫过下方如同陷入恐慌泥沼的大片区域。
冰冷僵硬的声音吐出几个字。
“主人意志……覆盖此地所有生灵……能量……物质……”
“为饵……引蛇……”
旁边,那树皮老者深陷的眼眶中,旋涡疯狂旋转。
裂开干瘪如树皮的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桀桀……蛇引不出……就……熬成……肉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