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2月6日,武汉国营钟表厂
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厂区围墙上,铁锈爬满了“武汉国营钟表厂”的招牌,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厂区大门前,几十名工人围坐在一起,沉默地抽着烟,眼神空洞。他们大多是四五十岁的老职工,有些人甚至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从学徒到师傅,从青春到白发。
“老李,你说……咱们厂真的就这么没了?”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工人低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块早已停摆的怀表。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叹了口气,烟头在指间明灭:“上头的文件都下来了,破产清算,资产处置……咱们这些人,要么拿买断工龄的钱走人,要么等着被‘优化’到别的厂子。”
“优化?”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工人冷笑一声,“现在哪个厂子还要咱们这些老骨头?说是分流,其实就是让你自生自灭!”
人群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
就在这时,厂区外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几辆黑色奔驰缓缓驶入,停在了厂区中央的空地上。车门打开,谢一扬迈步而出,身后跟着张铁柱和几名西装革履的律师。
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有愤怒,有畏惧,更多的是麻木。
谢一扬环视一圈,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眼前的破败与他毫无关系。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律师立刻上前,展开一份文件。
“各位师傅,我是扬帆集团的谢一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今天来,是代表集团正式接管钟表厂的资产清算工作。”
“接管?清算?”老李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谢总,我们厂还有价值!那些瑞士进口的精密机床,那些老师傅的手艺……”
谢一扬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李师傅,时代变了。”他走向厂房大门,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现在没人戴国产机械表了,你们的设备再精密,也抵不过一块电子表的价格。”
他推开厂房大门,灰尘簌簌落下。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在几台蒙尘的机床上——那是七十年代从瑞士进口的高精度钟表车床,曾经是厂里的骄傲,如今却成了无人问津的废铁。
谢一扬伸手抚过其中一台,指尖沾满灰尘。他轻笑一声:“这些机器,放现在,连废铁价都卖不上。”
“你放屁!”一个年轻工人猛地冲上前,却被张铁柱一把拦住。年轻人红着眼吼道:“这些机床当年是国家花外汇买的!一台就值几十万!你现在想当废铁收走?做梦!”
谢一扬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律师点了点头。律师立刻上前,展开一份资产评估报告。
“根据最新估值,武汉钟表厂的全部设备、地皮及库存,市场价约为1200万元。”律师推了推眼镜,“但考虑到债务清算及员工安置费用,实际可交易价值不超过500万。”
“500万?!”工人们炸开了锅,“这厂子光地皮就不止这个数!”
谢一扬微微一笑,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轻轻放在最近的机床上。
“我出300万,现金支付,今天就能到账。”
全场寂静。
老李颤抖着嘴唇:“谢总,这……这连废铁价都不如啊!”
谢一扬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厂房深处,声音平静:“这些机器,拆了卖废铁,我能赚400万。这块地,改建成夜总会,一年流水至少2000万。”他顿了顿,回头扫了一眼众人,“而你们,拿着买断的钱,还能再找条活路。”
工人们沉默了。他们知道,谢一扬说的没错——这个厂子早就死了,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
1992年2月8日,夜,钟表厂旧址
曾经的厂房被彻底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时光夜宴”。霓虹灯闪烁,豪车云集,门口站着身穿旗袍的迎宾小姐,笑容甜美。
谢一扬站在顶楼的VIp包厢里,俯瞰着下方的舞池。男男女女在迷离的灯光下扭动着身体,酒精与香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仿佛在庆祝某种新生。
张铁柱推门而入,低声道:“老板,机床已经全部拆解完毕,废铁卖了420万,比预计多了20万。”
谢一扬晃了晃手中的红酒,轻笑:“不错,比原值还高。”
“另外,周省长那边传来消息,市里对夜总会的审批已经通过了,以后这里就是武汉最顶级的娱乐场所。”
谢一扬点点头,目光落在舞池中央——那里曾经是钟表厂的装配车间,如今却成了纸醉金迷的狂欢之地。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时间不会停,但钱可以一直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