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6月15日,武汉汉正街。
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汉正街的入口处已经挤满了人。
“听说了吗?扬帆服装今天清仓,衬衫只要一毛钱!”
“一毛钱?疯了吧?那不得抢破头!”
“管他呢,我带了麻袋来,能装多少装多少!”
人群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像潮水一样涌向汉正街中心广场。小商贩、下岗工人、学生、甚至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全都挤在扬帆服装旗舰店门口,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还没开的卷帘门。
店门口,两名保安额头冒汗,手里的对讲机滋滋作响。
“队长,人太多了,根本拦不住!”
“拦不住也得拦!老板说了,不到六点不准开门!”
可人群已经等不及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门开了!”
——其实门根本没开。
但这一嗓子就像往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了锅。
“冲啊!!!”
人群疯了似的往前挤,前排的人被推得直接撞在卷帘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后面的根本不管前面的人死活,拼命往前推搡,有人被踩在脚下,惨叫声淹没在嘈杂的吼声中。
“别挤了!有人倒了!”
“滚开!别挡道!”
卷帘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店内。
——然后,真正的灾难开始了。
……
六点二十分,扬帆大厦顶层。
谢一扬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俯瞰着远处汉正街的混乱。
他的手机响了。
“老板,出事了。”张铁柱的电子音从听筒里传来,“踩踏事故,现场至少死了三十人。”
谢一扬抿了一口咖啡,眉头都没皱一下。
“媒体呢?”
“《长江日报》的记者已经到了,但被我们的人拦在外面。”
“很好。”谢一扬放下杯子,转身走向办公桌,“通知公关部,准备通稿——就说‘群体性癔症引发骚乱’,跟产品质量无关。”
张铁柱沉默了一秒:“老板,这次死的人有点多,家属可能会闹。”
谢一扬冷笑一声,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支票簿。
“每人八万,签保密协议。”他随手写下一串数字,“不签的,让他们看看第117章的录像。”
——那是澳门赌场里,何鸿燊的人是怎么处理“闹事者”的。
张铁柱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明白。”
……
上午十点,汉正街中心广场。
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住,排成一列,足足三十六具。
家属的哭嚎声撕心裂肺,但很快,扬帆集团的人来了。
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各位家属,请节哀。”为首的公关经理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扬帆集团的抚恤金协议,签了字,八万块马上到账。”
一个中年男人红着眼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老婆死了!你们就他妈给八万?!”
公关经理面不改色,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先生,您先冷静。法医已经鉴定过了,这次事故是‘群体性癔症’导致的,跟扬帆集团无关。”
“放屁!”男人怒吼,“明明是你们搞促销,人太多才踩死的!”
公关经理叹了口气,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男人眼前。
——照片上,是男人十岁的女儿,正背着书包走进学校。
男人的手瞬间松了。
……
下午三点,网络舆情监控室。
全息屏幕上,热搜榜单正在疯狂刷新。
#武汉汉正街踩踏事故#原本已经冲上热搜第一,但很快,一条新的词条以惊人的速度顶了上来——
#群体性癔症#
点进去,满屏都是“专家解读”:
“着名心理学家李教授表示,此次事件系典型的群体性癔症发作,与商家无关……”
“医学博士王某某分析,低价促销易引发消费者非理性行为……”
“舆情监测显示,涉事企业扬帆集团长期投身公益,此次事件纯属意外……”
水军的评论如潮水般淹没真实的声音,任何质疑的帖子都会被瞬间举报删除。
到了晚上八点,热搜已经彻底消失。
仿佛那三十六条人命,从未存在过。
……
深夜,扬帆大厦。
谢一扬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份当天的《长江日报》。
头版标题:《汉正街促销活动秩序井然,市民理性消费》。
他笑了笑,将报纸扔进碎纸机。
窗外,武汉的夜色依旧繁华。
没人记得那些被踩死的人。
——就像没人记得,那件“0.1元衬衫”的成本,其实只有五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