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闻寒洲开始接待今天下午的最后一位患者,而这最后一位患者,就是刘桐桐。
再次见到曾经在巴黎留学时的朋友,时骨有点紧张,他特意把自己的工作服穿好,把头发扎到脑后,把工作时才会带的那副圆框眼镜找出来,想让自己显得正式一点。
刘桐桐没有迟到,在五点钟准时到达了闻寒洲的办公室门口,而时骨早已在门边等待她,再次见到刘桐桐,她整个人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区别是头发长长了,被她用一根皮筋扎在脑后,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嘴唇干涩,素面朝天,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和牛仔裤,把自己纤瘦的身体包裹在衣服里。
似乎是感受到面前有人,刘桐桐抬起头,在看到时骨那张脸的那刻愣住了,她的脚步硬生生地顿在了原地,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瞳孔骤然收缩,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时骨对刘桐桐露出一个极为温和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走上前,张开双臂,抱了抱面前瘦小的女孩,“桐桐,好久不见。”
刘桐桐依然没回过神来,直到时骨放开她,停在她的面前,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拉住时骨的手腕,“时……时骨?”
“嗯。”时骨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个合适的弧度,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刘桐桐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眼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是时骨以前从未见过的激动。
她与时骨三年未见,当年作为他的朋友,时骨不翼而飞,任身边的谁联系,都联系不上他,而她作为当年唯一一个知道时骨和闻寒洲之间的关系的人,在时骨消失了一个月以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在某一个下午去找了闻寒洲,主动地拦住他,怯生生地问,问他时骨到哪里去了。
她记得当时闻寒洲的状态极差,也没能给她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复,他只说他不知道,不知道时骨去了哪里,除此以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和闻寒洲说。
后来刘桐桐也尝试联系过时骨,最后却都不了了之,甚至到了毕业的时候,时骨依然没有出现,刘桐桐那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时骨了,却没想到,会在三年后的今天,在美国洛杉矶,在闻寒洲的办公室外见到时骨。
命运就是这样,变化无常,她也没料到,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遇到了她曾经的好朋友,而对方现在看起来,状态居然还不错。
“我知道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和我说,我也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现在先进去面诊吧,闻教授在里面等着你。”
时骨笑盈盈地看着她,“等今天的面诊结束,下班以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如果你不忙的话。”
刘桐桐连连摇头,急着开口:“不忙,不忙的,时哥,我有时间。”
这么久没见,她也很想念,怎么可能说自己没有时间,就算时骨不说,她也会主动提,提出要和他去吃饭的事。
曾经最好的朋友失而复得的惊喜几乎要冲昏刘桐桐的头脑,她晕晕乎乎地在时骨的目送下进了闻寒洲的办公室,时骨则站在门外,从旁边的桌上拿过刘桐桐的那份资料,仔细地阅读起来。
本来闻寒洲是要时骨进去旁听的,但时骨自己拒绝了,虽然不知道刘桐桐为什么会出现在洛杉矶,但她既然来看心理医生了,就证明她的心理状态肯定不好,作为她曾经的好朋友,时骨不想在再次相见的第一面就把她逼的这么紧,如果他在里面旁听,那刘桐桐一定会感到难堪。
但好朋友的心理状态他还是关心的,更别提他现在也是相关行业从事者,所以当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时骨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一点也不意外地在刘桐桐的脸上看到了眼泪,还有她泛红的眼底。
时骨见过太多患者从这间办公室出来以后泪流满面,虽然从前闻寒洲给他面诊的时候从来没给他说哭过,可能也是因为那时候他和闻寒洲聊的话题也不正经,所以不知道闻寒洲在工作中真正触动人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专业素养一定极其优秀,不然也不可能让那么多人哭着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
看到时骨还在等她,刘桐桐擦了擦眼泪,对他露出一抹笑容,“时哥,我好了。”
“嗯。”时骨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工作服,他换好了外套,把拉链拉到最顶端,“晚上想吃什么?今晚听你的,我请客。”
可刘桐桐哪好意思真的自己选,更何况她的情绪还不大好,于是答了句随便,碰巧这时,闻寒洲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没戴眼镜,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窗外的夕光,双手插兜,笔挺地站在原地,矜贵又优雅。
“闻教授。”时骨走过去,“桐桐说随便,你想吃什么?我昨天刚刚发工资,今天我请客,可以吃贵的。”
闻寒洲瞟了一眼站在旁边,边抹眼泪边观察着他们两个的刘桐桐,淡淡道:“今晚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吃吧,我可以把你们送到餐厅,结束以后来接你回家。”
他和他们毕竟不是同龄人,又是刘桐桐和时骨曾经的教授,再说,那是他爱人的朋友,刚刚重逢,两个人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所以他不会那么不识趣地跟着去,也不会掌控欲那么强,不允许时骨接触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总要给他们留一点空间,这样时骨高兴,也能更自在。
时骨露出一点遗憾的神色,也不勉强,“那好吧,不过你晚上不和我们一起吃的话,自己吃什么?还要回家做饭么?”
“不做了。”闻寒洲顶着刘桐桐诧异的,探究的目光,神色如常地回答道:“家里还有速冻的水饺,上个周末你去中超买的那种,我随便吃一点,晚上还有工作要处理,也没那么多时间做饭。”
时骨皱了皱眉,“那多不健康,要么你先别吃晚饭,等到我回去,给你打包点吃的。”
高大的男人轻轻地扬了一下嘴角,他旁若无人地抬起手,摸了一下时骨的耳垂,看着他眼尾下的那颗红痣,“不用,你们吃好就行,钱不够的话和我说。”
刘桐桐说什么都不肯选择吃饭的地方,最终还是时骨挑了一家中式粤菜餐厅,离闻寒洲家不远,环境也很好,人也不多,味道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昂贵,随随便便点几道菜就要几百美金,服务费也是极高,时骨在南加大毕业的时候,班上的中国留学生在饭店里举办毕业聚会,选定的就是这家店。
那顿饭不是时骨请客,他只知道最后花了三千多美金,在心里感叹同学的有钱,从此以后再也没来过,要说有,今天就是他第二次踏进这家饭店。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迈巴赫缓缓地停在了饭店门口,刘桐桐和闻寒洲道过谢,先行下了车,而时骨在看到她离开以后,抓准时机,扯住闻寒洲的衣领,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闻教授,我不会太晚回去的,你放心。”时骨轻声喃喃道。
闻寒洲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应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塞进了时骨手里。
手掌里的东西有点硬,冰凉不已,时骨愣了一下,垂下头,发现那是一张卡,而且不是普通的银行卡,而是货真价实的,他只闻其名,未见过实物的美国黑卡。
时骨:“……”
“用这个。”闻寒洲的语气很平淡,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银行卡一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便点,就当是我请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