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命人将匣中的契约和县衙留存的文书一一对照,最后经过半个时辰的仔细对比,得出最后结论、
这些契约中的指印与留存文书中的一致,也就是说彻底排除了伪造之嫌。
“来人,将文书贴于衙外,供百姓验看”
衙役们将文书拿去张贴,堂上的苦主们也跑去查看。
“吴主薄,将大明律以及问刑条例拿来”
“只需律本即可”
“是”
吴德昭一愣,立刻躬身照办,片刻后三十卷大明律便摆满了案头。
陈牧沉思片刻,开始按照隐约的记忆找寻相应的条文,一时间堂上寂静无声,就连薛明宗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刚才陈牧匆匆一瞥,满满的忧色,让他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出事了?”
其实这些条文陈牧早就读过不止一次,身为正印官儿,律法条文记不清楚怎么行?
如今再查阅一番不过确保万无一失罢了。
“好了,拿下去吧”
差役们应声而去,陈牧阴着一张脸坐在堂上,心中却早就乐开了花。
薛明宗这一招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故此早就准备好的腹稿肯定用不上了。
可惜薛明宗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到底是商贾,国朝律法多如牛毛,有些律条他并不知晓。
他以为靠着所谓自愿的文书,便能按交易来处理,大错特错!
大明律中户律及礼律都有明文规定,问刑条例也有相应的条例。
若上纲上线,薛明宗的惩罚是凌迟处死,家产抄没归公,男丁充军女眷发配。
“按说以薛明宗的智计不会如此,难道是被人坑了?”
“诶,可若如此判罚,皇帝自然不允,势必对我产生疑心呐”
狗皇帝连吴锦在静乐设个百户所,都会把与他公开不对付的姜封调过来任职。
皇帝心中一旦起疑,对彻底铲除薛家的计划不力。
“看来还是要重判薛明宗一人,轻放薛家,若一切顺利待战事结束之时,就是薛家覆灭之日”
陈牧思索的这一会,外面的苦主们也纷纷归来,就连薛崇也被人抬着放到了堂口。
如今事实已经清楚,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县尊叛案、
陈牧也没让他们多等,理清了思路长出一口气,再次将惊堂木拍响。
“薛明宗,你与洪德十五年至洪德二十五年十年间,共买来八字特殊的少女一百零四人并与之签订契约”
“约定你给予她们家人钱粮,她们自愿被送于西蕃做多彻竹巴”
“事后你也依约将钱粮送达,完成了契约所定的交易”
“以上之事,本官可有说错,你可承认?”
薛明宗一听的确不错,与他的脱身之计相符,当即也便开口道:“不错,正是如此”
“好,你画押吧”
唐师爷将供状递了过去,薛明宗看了几眼签上名画了押,这案子就算审完了。
陈牧拍了拍递回来的状纸,长叹一声,看向薛明宗的目光极为复杂,令后者不由得冷汗直冒。
“薛明宗,你既已签字画押,那本官便当堂宣判”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震,竖着耳朵听着。
哪怕薛明宗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事涉自身,也忍不住住忐忑起来。
“本县陈牧承风宪之重,掌百里刑名。今勘得薛明宗百一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其情纵可悯,然王法如炉,不得不判!”
陈牧深吸一口气,将堂下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清冷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震得檐角的冰凌簌簌而落。
“薛明宗身领皇商职衔,不思报效君恩,反恃财通神,漠视王化,输我赤子与腥膻,十年间共计将一百零四名女子送入西蕃惨死。”
薛明宗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陈牧:这味不对呀!
没等他多想,陈牧的判词幽幽传来,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按大明律,凡汉女过朵甘都司界,纵有死契,亦同略卖”
“大明律·户律·户役:凡将良人卖与境外番夷者,仗一百,家财入官,买卖同罪”
“薛明宗你虽备银立契,然明知蕃僧需人骨扔贩运,亦可比照供送妖器罪,大明律·礼律:左道乱正术者,绞!以汉产供胡神者,绞!”
“依问刑条例·刑律:“贩生口出边致死者,比照采生折割,当处凌迟之刑”
此话一出,原本就脸色煞白的薛明宗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委顿余地,脑海中嗡嗡作响,整个人都麻了。
薛崇惊呼一声,就想过去抱起父亲,可他那几十板子也不是白挨的。
哪怕陈牧偷偷下令给他放了水,也不是他一个读书人能受得了的。
此刻屁股也开了花,虽然不伤筋骨,可终究起身不得。
陈牧的判词句句有依仗,条条皆出大明律,薛崇绞尽脑汁拼命想替父求情,可竟然一时张不开嘴,只能撑起半身用目光哀求的看向陈牧。
陈牧自然没让他失望,毕竟法律条文的解释权在他这!
“然念其买卖文书确凿,银钱交割分明,堂上又如实供述,当依大明律·户律中的“和卖”条目,罪减一等,不诛连坐之罪”
啪,随着一声惊堂木响,最终的判罚也响彻在众人耳边。
“皇商薛明宗上负皇恩,下虐黎庶,外坏华夷大防,内乱人伦天道,依大明律夺其所赐冠带,判处斩立决”
“来人,将人犯打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