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如潮,花海无垠。
这片曾经象征着绝望与死亡的深渊,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焕发着新生。
刘尚手持昊天镜,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片花海的中心。
那里的灵气浓度,几乎已经化为实质的雾霭,每一次呼吸,都让人神清气爽。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盘膝而坐的青年。
“御主大人一定是在进行什么了不起的修行!”
堂吉诃德坐在季岚身边,两条小腿在花丛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
她扛着巨大的长枪,像一尊尽职尽责的雕像,蓝色的眼眸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守护公主,是骑士的第一要务。
而此刻,季岚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在那片温润的土黄光晕之中。
磅礴的生命本源,正通过娲皇之土,以一种远超他预期的速度,修复着他近乎枯竭的神魂。
《天律二十四章》在他体内自行运转,每一个符文都欢欣雀跃。
时墟之眼中的景象,也不再是沉重的负担。
它化作了最精密的刻度,帮助季岚解析着这方天地,这片神泥的重生奥秘。
忽然,他的神魂微微一颤。
他“听”到了。
不是任何一种语言,也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
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他魂海深处的,无数道细碎而朦胧的意念。
如同隔着万古时光的微风,温柔地拂过他的神魂。
是……感谢?
季岚的心神,微微一凝。
他“看”到,无数道几乎快要消散的残存意念,从这片大地的每一寸焦土,每一片花瓣中升起。
它们是在共工那无尽悲伤中一同沉沦的亡魂。
它们是在黑潮亿万年的侵蚀下,不甘消逝的生灵。
它们是这片界海,最深沉的痛苦记忆。
此刻,随着共工的解脱,随着黑潮的退去,它们也终于得到了安宁。
“谢谢……”
“终于……结束了……”
“好温暖……”
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如释重负的宁静与喜悦。
这些纯粹到极致的意念,如万千溪流汇入大海,向着季岚的所在,汇聚而来。
它们化作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
这股力量,没有涌入季岚的灵力之海,而是轻轻地,包裹住了他的神魂。
仿佛一件由这方世界本身意志,亲手为他编织而成的,无形的羽衣。
一个清晰的明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季岚的心头。
——界海的初步加护。
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他炼化娲皇之土的速度,猛然暴涨!
那股来自太初的创生大道,原本晦涩难懂,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但此刻,那层玻璃被擦得锃亮,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季岚心中一动。
他没有沉浸在这种力量飞速增长的快感之中,反而更加冷静。
他的意志,顺着这股与天地相连的奇妙共鸣,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所在,悍然探去!
他要去看一看!
看一看那位高高在上,“不在乎”一切的吾主!
看一看那所谓的“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时墟之眼,全力催动!
石绿色的瞳孔在紧闭的眼睑之下,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嗡——!
眼前的花海,刘尚,堂吉诃德,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
季岚的意识,被拉入了一片绝对的,概念上的“无”之中。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四方,甚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只有永恒的死寂与终末。
在这片死寂的中央,他看到了。
一座王座。
一座由纯粹的“衰老”与“归墟”概念凝聚而成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漆黑王座。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就散发着足以让任何时墟,任何文明都走向终结的恐怖气息。
仿佛它就是一切事物的最终归宿。
这就是“潮”的意志核心,黑潮王座!
然而……
下一刻,季岚的瞳孔,骤然凝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那座看似完美无瑕,散发着无上威严的王座之上,布满了……
裂痕!
细密如蛛网,深邃如深渊!
无数道狰狞的裂痕,遍布了王座的每一个角落,从底座一直蔓延到椅背的顶端!
它就像一件被摔碎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的瓷器。
仿佛只要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外力冲击,就会在瞬间,彻底崩解!
它根本不是完整的!
它早已破碎,只是用某种更加宏大的力量,在勉强维持着形态!
原来如此!
一道闪电,在季岚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不是不在乎!
而是……不能在乎!是没能力在乎!
这位恐怖的“潮”,祂的力量,恐怕绝大部分都用在了维持这座破碎王座的存在之上!
任何过度的力量消耗,都可能加速王座的崩解!
所以,共工的陨落,对祂而言或许是重大的损失,但只要没有触及王座本身,祂就只能选择漠视,选择隐忍!
这是一种何等可悲又可怖的状态!
轰——!!!
就在季岚洞悉真相的瞬间,一股宏大而冰冷的意志,仿佛终于察觉到了这只胆大包天的蝼蚁的窥探。
那意志猛地扫过这片虚无!
季岚只觉得神魂剧痛,仿佛被万千钢针穿刺!
眼前的王座景象,轰然破碎!
“唔!”
他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闷哼,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御主大人!”
堂吉诃德第一时间凑了过来,小脸上写满了担忧,蓝色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你没事吧?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刘尚也快步走来,神情凝重到了极点:“季岚兄,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敏锐地注意到,季岚的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其浑厚程度,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巅峰。
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强大!
那块神奇的土黄色神泥,光芒也已尽数收敛,柔和地融入了季岚的体内。
似乎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炼化已近功成。
季岚没有立刻回答他们。
他抬头,望向界海的最深处,那个无尽黑暗与衰老的源头。
眼中的骇然与疲惫,正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宛如猎鹰盯住猎物般的锐利与决意。
“我没事。”
他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充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磅礴力量。
“不但没事……”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弧度。
“我好像,找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的……命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