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
“啊！“余巧巧惊叫出声。狼群顿时骚动起来，嗥叫声逼近了七八丈。
熟悉的檀香味钻进鼻尖，她猛地转头：“晏陌迟？你怎么。“
“这话该我问。“男人玄色大氅上凝着霜花，玉冠下的眉眼比冰碴子还冷三分，“余姑娘是要给狼群送宵夜？“
暮色漫过砂石滩时，余巧巧将雪莲裹进粗麻布。梅成功蹲在土灶旁添柴，火星子噼啪溅在冻土上：“大将军早吩咐过，药材都归你处置。“
余巧巧拨弄着雪莲根须：“替我谢过大将军。“
炊烟缭绕的伙房区，贺锦澜正掀开食盒：“巧巧快来！“茜色斗篷扫过摞成小山的葱油饼，“梅将军也尝尝？“
梅成功搓着手凑近：“末将却之不恭。“
四人围坐在背风的草垛后。余巧巧展开麻布包，雪莲沾着冰碴在暮色中泛着莹光。贺锦澜拈起片花瓣：“我家库房收着风干的，倒不如这新鲜的好看。“
余巧巧摩挲着雪莲根茎：“贺姐姐可见过萤骨花？“
“萤骨？“贺锦澜指尖绕着发梢，“听着像志怪话本里的。“
晏陌迟突然搁下陶碗。余巧巧慌忙咬了口饼，面皮碎渣簌簌落在裙裾上。她垂首咀嚼时，瞥见晏陌迟玄色衣摆已挪至眼前。
“你要萤骨花作甚？“他影子笼住她发顶。
余巧巧就着姜茶咽下饼：“《北疆药典》提过此物。“她故意将书页翻得哗啦响，“说是能解热毒。“
晏陌迟目光扫过她冻裂的指尖，忽然起身：“梅成功，再加个菜。“
梅成功正捧着腊猪骨炖菜过来：“这不现成的。“
“要清炒时蔬。“晏陌迟截过菜盆，“余老板，盛菜。“
余巧巧握着木勺的手顿了顿。贺锦澜瞪圆了眼——晏陌迟竟就着余巧巧捧着的菜盆夹菜，玄色衣袖与她的藕荷色袖口叠在一处。
“锦澜？“余巧巧被盯得发毛。
“陪我去解手！“贺锦澜拽起她就走。
北风卷着草屑掠过河滩，贺锦澜突然驻足：“陌迟从不与人共食。“
余巧巧搓着冻红的手：“军旅之人。“
“他八岁起便自带碗筷！“贺锦澜踢飞块冻土，“陇西赈灾时宁可饿着也不碰大锅饭。“
余巧巧想起方才晏陌迟就着她手吃的菜，耳尖蓦地发烫。贺锦澜忽然转身：“强扭的瓜。“
“我知道！“余巧巧抢道，“《齐民要术》写过催熟之法。“
贺锦澜噗嗤笑出声，腕间玉镯撞得叮当响。暮色染红晏陌迟的侧脸，他正望着河滩方向，掌心里躺着株泛蓝光的植物。
狼嚎刺破冰原的寂静，六双幽绿瞳仁在暗夜里摇曳成线。余巧巧后背抵着晏陌迟的胸膛，指尖在粗布包里摸索药瓶。狼爪刨地的沙沙声混着粗重喘息，腐臭味已飘至鼻端。
“闭气！“她突然扬手，五彩药粉如烟花炸开。晏陌迟只觉袖风掠过面门，呛人的辛辣直冲鼻腔，喉间顿时火烧火燎。余巧巧蒙着面巾拽他狂奔，身后传来狼群凄厉的呜咽。
河滩冻土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晏陌迟扶着枯树干咳：“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西北风往狼群方向吹。“余巧巧扯下面巾赔笑，露出沾着药粉的鼻尖，“我算准了风向。“
晏陌迟盯着她颊边沾的朱砂色粉末，那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若我吸进半钱。“
“师父说你早成个药罐子。“余巧巧退后半步，“上回误食砒霜都没事。“
话未说完，晏陌迟突然逼近。他玄色衣襟沾满冰晶，眼底怒火比狼瞳更慑人：“就为朵破花？“
余巧巧正要辩解，忽见河心冰面闪过蓝芒。月光穿透云层照在白色冰岩上，岩缝间蜷着株蓝莹莹的植物——五瓣冰花环着金蕊，心形叶片裹着霜雪。
“萤骨花！“她提着裙摆冲向冰岩，棉靴在冻土上打滑。晏陌迟伸手要拽，却见她扑倒在冰面，十指扒开积雪：“黄色花蕊！冰蓝花瓣！“
晏陌迟踩着冰裂纹追来：“你不要命。“
“成了！“余巧巧捧起冰坨里的花，呵出的白雾凝在花瓣上，“《北疆药典》说花开时遇寒则封，需连冰挖取。“她指尖冻得通红，却将花护在怀里如获至宝。
晏陌迟扯下大氅裹住她：“就为这玩意？“
余巧巧嗅着大氅上的沉水香，忽然想起三年前陇西瘟疫。那时晏陌迟高烧七日，军医说若寻不到寒潭冰莲。她攥紧花茎：“师父说过，有些药引可遇不可求。“
“比如治你寒毒的天山雪莲？“晏陌迟突然捏住她腕子，“余巧巧，你当我是傻子？“
河风卷着残雪掠过，余巧巧望着他衣襟渗出的血迹——方才撒药时狼爪划破的。她垂眸将花塞进药篓：“大将军说过，西北药材都归我处置。“
晏陌迟气极反笑：“好个处置。“他突然抢过药篓，“我倒要看看。“
“还我！“余巧巧扑上去抢夺，两人踉跄着摔在冰面。药篓滚出老远，萤骨花在月光下流转幽蓝。余巧巧发髻散乱，忽然轻声说：“那年陇西死了三千将士。“
晏陌迟撑在她上方的手僵住。
“若当年有这花。“余巧巧望着他下颌新添的伤疤，“或许能多救百人。“
狼嚎又起，却远在数里之外。晏陌迟起身拍落冰碴，将药篓掷还给她：“回村。“
余巧巧抱着药篓跟在他身后，望着玄色身影融进月色。怀里的萤骨花透着寒意，她想起老郎中的话：“此花虽能解百毒，却要以人血为引。“
冰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晏陌迟忽然驻足：“为半成生机赌命，值得么？“
余巧巧怀中的药篓“哐当“撞上河石：“你怎知。“
“何须人言？“晏陌迟指尖拂过她沾着狼毛的袖口，“这半月你翻遍西北药典，连伙房大娘都问过萤骨花。“他忽然攥住她腕上淤青，“余巧巧，我早该烂在陇西的尸堆里。“
河风卷起余巧巧散落的鬓发，她望着晏陌迟衣襟渗血的抓痕：“三年前你带我出瘟疫村时，可问过值不值？“
马蹄声踏碎冰面，梅成功提着红缨枪冲来：“可算找着了！“他抹着额角冷汗，“再遇险情，末将真要提头去见大将军。“
“梅将军。“晏陌迟凉凉道，“余老板方才独斗六匹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