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的意思是对的，但只说对了一半话。”
秦云东吸了一口烟，微微笑着摇摇手。
这七个小水库的负责人都只是管理员，他们的文化程度不高，论级别连科员都算不上，因此不能给他们太大压力，做思想工作也不能太死板。
秦云东接着说：“咱国家几千年不消亡，在全世界都是独一份，靠的不是听天由命。从大禹治水到红旗渠，咱一直都是倔强地活着，靠的是人心齐泰山移的信念。我就不信咱中山人就比别人孬，死活就过不了这一个坎？”
秦云东的话引来众人的笑声和掌声，紧张略带悲壮的气氛一扫而空。
秦云东掀开帐篷软帘，向外指了指：
“我可不是空口说大话，大家看看，中山市早就做好了防汛物资准备，可以源源不断支援。部队还有一个团的兵力在一个小时后就能抵达，这就是咱和老天爷掰掰手腕的底气。”
秦云东分析说，气象局说还有两天强降雨，其实顶多只有一半时间是大雨。老天降雨都是逐渐减弱，所以拼到明天这个时候就会有转机。
一番话说得众人增添了不少信心，大家一脸阴霾也逐渐放晴。
“抗洪的主战场在双牛沟，部队会在守不住的情况下先炸毁东段防洪坝，让洪水改道。但为了预防万一，双牛沟水库后面的六座水库还是要加固坝体，做到万无一失。大家有信心完成任务吗？”
“有！”
七个管理员和姚中尉一起响亮回答。
秦云东分派完任务，一一握手送他们离开帐篷。
忽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音，是钟超凡打来的电话。
“云东，听说你到双牛沟水库了？”
钟超凡的语气里明显有责备的意思。
“嘿嘿，肯定是周书记向您打小报告了吧？”
秦云东嬉皮笑脸地打岔。
他能猜到周通平知道肯定劝不住他，所以才搬出来钟超凡来压他就范。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赶快回市区，防汛指挥部才是你的岗位，水库不需要你现场指导。”
钟超凡摆出老上级的权威，直接下达命令。
“哎，超凡同志，您学问好，我记得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记错吧？”
秦云东当然不愿意执行他的命令，但又不方便直接回绝，只能继续插科打诨。
“云东，你别耍赖，我是为你好。你看哪个元帅会在战斗中拼刺刀，不是元帅怕死，而是他的责任重大，事关全局的胜败。你要新任下属的能力，把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
钟超凡说到最后敲了敲桌子，以显示他已经不耐烦了。
秦云东来了拗脾气，毫不客气地问：“您这是命令，还是建议？”
钟超凡很诧异，秦云东这是公开给他叫板。
“扯淡，我如果是应急响应部的，早就给你下命令了，用得着给你做工作吗？怎么，不是命令你就不听吗？”
钟超凡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
秦云东一下子醒悟过来，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的确不妥。
钟超凡在龙都的地位已经很高，秦云东这种级别的干部几乎都没啥资格能获得召见。
老领导能主动给他打电话那是因为有感情，换了别人，钟超凡才懒得废半天话。
“您别生气，是我的态度不对，我向您道谢，但您先听我解释。”
秦云东静下心来，把自己依托双牛沟水库抗洪的计划讲了一遍。
他强调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关键在于上下游协调配合，只要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很可能就会功败垂成。
“老领导，我是省防汛总指挥，没人可以违抗我的命令，所以我在现场就能缩短决策时间，及时做出调整，换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起到我的作用。您说，双牛沟这一战事关一座城市安危，我必须身先士卒站在最需要我的地方啊。”
秦云东言辞诚恳，语气真诚，说得也合情合理。
钟超凡沉默了片刻，心中暗自叹息。
秦云东聪明一世，却没明白他打电话的含义。
钟超凡听周通平抱怨鲍乾清不支持他撤离秦云东的建议，马上就明白鲍乾清包藏祸心的企图。
鲍乾清这是要利用一场灾难让秦云东彻底断送仕途。
秦云东应该选择离开抗洪现场，只在后方指挥。这样做即使出现严重后果，秦云东因为不是直接责任人，就算会受到批评，也还能保住自己的职位。
但是这些话，钟超凡这样级别的人不能说出口，只能靠秦云东自己体会。
但是，秦云东刚才的一番话也让钟超凡警醒。
钟超凡最欣赏秦云东的地方就是一心为公，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又劝秦云东为了一己之私明哲保身呢？
“云东，我不了解情况，对你的态度生硬了一些，你别介意。既然你已经想好，那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但是我提醒你，既然你要统筹指挥，每个环节的责任人必须要用信得过的，执行力强的干部。”
钟超凡说完就要挂电话，却被秦云东叫住。
“老领导，现在国际粮食价格咋样，国际粮商有啥动作？”
“国际粮商正在拼命抬高国际小麦价格，但只要价格上涨，我们就会抛出小麦平抑物价。我国还公开放话，我们准备了五百亿斤小麦随时可以出手，谁敢涨价就尽管放马过来。这个底气来自我国的储备粮和今年的小麦丰收。”
钟超凡表扬了秦云东在w省遭遇创纪录干旱的不利条件下，竭尽所能让全省小麦总量继续获得了丰收，为对付国际粮商的小麦大战发挥了作用。
国际粮商想复制大豆劫掠我国的阴谋已经彻底破产。
“不容易啊，这是防汛这几天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秦云东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顿时感到无比轻松畅快。
他刚挂了钟超凡的电话，陈志远的电话马上就打进来。
陈志远压低声音报告：“秦书记，栾健民来中山水库了，他要改变您的计划，我们都不同意，他正在会议室里大发雷霆，我这是偷偷溜出来向您请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