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映晚叹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话?你娘已经为她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了,我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错迁怒于另一个人。”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幼枝咬了咬嘴唇,突然又变了脸色。
下一秒,她竟忽然朝陈映晚跪了下来:“映晚姐姐,我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吧。”
“我娘真的已经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了,她被赶出侯府以后,茶不思饭不想,成天念叨着未能为老夫人尽忠,如今更是卧榻已久……她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让我能伺候好大少爷。”
“只要您肯放过我,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陈映晚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
……想起来了。
上辈子她进惠王府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
那时候的惠王虽然没有侍妾,却有个“红颜知己”养在府里。
据说这位红颜知己是惠王从战场上救下来的,相谈甚欢,请入府中。
陈映晚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连她这个承慎的养母也能光明正大地进府。
但是她刚到惠王府的第二天,那位红颜就来找她了。
也是像眼前幼枝一样,做出恳求的样子,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仿佛陈映晚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结果陈映晚一转头,发现惠王和承慎就站在门口。
“……”
后来发生了什么?
似乎惠王“温柔”地批评了红颜一顿,然后陈映晚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那名女子。
她发现之后,曾跟承慎打听过那名女子的去向。
承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贵妃的唯一后人”。
那时候的陈映晚并不太了解宫中辛秘,后来慢慢从惠王和承慎的口中得知了人物之间的关系。
太后垂帘听政多年,以皇帝为傀儡把持朝政。
而贵妃是皇帝的宠妃,在皇帝试图夺权失败后,皇帝被迫“驾崩”,而贵妃一族也被杀戮殆尽。
唯一逃出生天的,就是这个“红颜”。
惠王之所以收留她,是为了探究贵妃母族是否留有后手——至于为什么连皇帝都驾崩了,太后还这般小心翼翼,陈映晚并不清楚。
总之,那位红颜的存在,只是惠王为了替太后探知是否留有皇帝余党。
直到我进府时,那位红颜知己已经在惠王身边三年,没有任何人联络她。
失去了价值的人,只有一条路。
死。
陈映晚想明白这些时,惠王已逝,她被承慎困在了后院。
那段度日如年的日子,足以让她将前半生的所有事都细细回想一遍。
或许承慎的冷漠,是帝王家一脉相承的吧?
就像惠王明明和皇帝同母所生,仍然能替太后斩杀手足。
又像是在身边三年、对惠王倾尽所有、一心付出的红颜,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被惠王毫不留情地抹杀。
陈映晚想,她对承慎大概也是这样的。
这样想来,承慎的想法似乎就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思绪拉回现在,眼前的这一幕让陈映晚出神很久,直到听见身后缓缓转动的轮椅声,她才扭头看过去。
而陆殷辞就站在落桐院门口,静静地看着陈映晚和幼枝。
陈映晚突然觉得,陆殷辞和惠王、承慎很像,只是陆殷辞的冷漠包裹着一层师出有名的“身份”在。
而府里的人无论再怎么跳,也早就是陆殷辞渔网里的鱼虾。
陆殷辞会觉得这一幕很可笑吗?他的心里会早就给陈映晚和幼枝定下结局了吗?……就像惠王做的那样。
幼枝通红着眼睛,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她似乎刚刚发现陆殷辞,连忙转而跪向了后者。
“大少爷!”
……
安静良久,才听到陆殷辞的话:“发生什么了?”
明知故问。
陈映晚心说。
幼枝慌忙摇头,争先开口:“刚才奴婢什么也没说,大少爷什么也没听到!”
“映晚姐姐从来没有阻拦过奴婢接近大少爷,姐姐对奴婢一直都很好……”
幼枝咬了咬嘴唇,害怕地看了陈映晚一眼。
“你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是何意?”陆殷辞拖着下巴,故作沉思。
“难不成你觉得我在府里的权力,没有一个厨娘的权力大?跟我说话时,你还要看她的脸色?”
幼枝一慌,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的……”
“只是映晚姐姐交代过奴婢,不能在大少爷面前乱说话,否则她会让奴婢好看的……”
“够了。”
陆殷辞故作严肃地呵斥住她,眉宇间隐隐藏着怒火。
陈映晚和陆殷辞相处久了,看得出来陆殷辞现在这副很“戏剧化”的表情分明是演出来的。
“你身为侯府的奴才,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却要听一个厨娘的话……你该当何罪?”
幼枝睁大了眼睛:
“不是的!不是的!”
“大少爷,都是陈映晚威胁我,您、您应该怪陈映晚才对啊!”
陆殷辞眯了眯眼:“是啊,那我就罚陈映晚……三天不许吃饭。”
幼枝茫然地呆住了。
这……这算什么惩罚?
连她都知道陈映晚只上半天工,下午就会回家,谁会知道她吃没吃饭?
“至于你……”
就在陆殷辞演到疲惫、打算宣判幼枝的结局时,他忽然瞥到了陈映晚的表情。
陆殷辞不懂。
他这样做,应该算是替陈映晚出了一口气吧?毕竟他没有受到蛊惑,反而拆穿了“别有用心、试图栽赃陷害陈映晚”的女人。
可陈映晚的神色,绝对称不上是畅快。
陆殷辞顿了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逐出府去吧。”
幼枝张大了嘴,在墨安走来的几瞬中,她努力回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明明都是按照娘亲教给她那样做的。
直到墨安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还没搞懂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