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的旨意颁下,让贾宝玉跟着姐姐妹妹们一起搬进大观园,贾府上下都不意外,毕竟他打小就是在内闱里打滚长大的;但是元春突然叫贾琏也跟着一起住进去,这便叫贾府上下都有些惊诧。
毕竟宝玉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就算那些姐姐妹妹都已是到了嫁人的年龄,应该谨守男女大防,才不辱没深闺清名;可是他们却都觉得,宝玉没关系,她们跟宝玉亲近些,算不得践踏男女大防。
反倒是贾琏因年长几岁,又素爱风流,这才叫他们觉得不合适了。
贾政甚至私下里还给太监夏守忠塞银子,问元春为何要这样安排。
夏守忠笑笑:“贵妃娘娘倒并未明白示下,咱家也只能权且一猜——毕竟那园子甚大,里头一应房屋、陈设又都是贵府上耗资不菲,若只叫一班姑娘和年纪小的宝二爷住进去,怕是会群龙无首。一旦有了闪失,不仅叫贵府面上无光,也会有失皇家体面不是?”
“倒是琏二爷成熟稳重,这些年又屡屡替贵府办理外头的事,贵妃娘娘对琏二爷十分放心,这就将整个园子,连同一班姑娘和宝二爷都托付给他来带领着,贵妃娘娘也好安心不是?”
元春既然都这么说了,贾政就算心里再不乐意,却也挑不出错处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贾琏和宝玉都叫到他院子这边来叮嘱一番。
贾琏跟宝玉被叫来的时候,贾政正在王夫人屋里呢。
王夫人跟前的几个大丫鬟: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几个都在廊檐下站着呢。
见了宝玉来,金钏儿上前打趣:“我这嘴上是才刚擦的香浸的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
曹公说这是宝玉的一宗「痴病」,可是在贾琏看来,这是曹公给他用春秋笔法遮掩呢。什么「吃胭脂」啊,落到实处那根本就是到处亲嘴去好不好!
而且这亲嘴是亲遍贾府里的女子,不管是姑娘,还是丫鬟,这是统统都不放过啊!
金钏儿此时的情态娇媚俏皮,宝玉果然就有些入镬,一双眼盯住了金钏儿的嘴唇,险些不想迈步了。
倒是彩云一把推开金钏儿,笑着说,“人家这会子要见老爷,心下正不自在呢,你还奚落他。”
金钏儿这才不闹了。
宝玉先进了门,贾琏跟在后头,歪头瞟一眼金钏儿,凑到她耳边问,“你这只是故意逗他,还是当真想跟他?”
金钏儿登时红了脸,退后两步,满脸的防备,“琏二爷这又说的什么话?我倒听不懂了。”
贾琏索性含笑与她挑明:“你们还总以为他是个孩子,可我现在得提醒你们,他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爷们儿。”
“你们从前与他闹是闹,玩儿是玩儿,从今以后却得想清楚自己到底想怎样。别到时候闹着玩儿的犯了大忌讳,再丢了性命!”
贾琏本人如今美人环绕的,倒不在意金钏儿。可是他心里毕竟还梗着金钏儿在原书里惨死那一节。
他本人不算喜欢金钏儿,但是他却也终究不希望金钏儿死啊。于是他几次三番地敲边鼓,暗示金钏儿。如今已是到了金钏儿决断的时候,她若再糊涂,那死期就不远了。
可金钏儿此时当着这么多人,自然不肯说实话,反倒继续装傻,反而还笑他:“琏二爷这又说的什么?怪吓人的!不过这府里又怎么会好端端地死人呢?琏二爷可积点口德吧。”
贾琏只能忍住心底叹息,点点头,抬步入内。
听着声音,原来贾政这会子与王夫人在内间呢。宝玉已是先进去了,贾琏便也尾随而至。
倒是意外,站在隔扇门前替他打帘子的,倒不是丫鬟婆子,而是赵姨娘!
赵姨娘远远地看见是他来,因他是荣国府袭爵之人,更因私下里对贾环的情谊,于是赵姨娘早就殷殷勤勤地挑高了帘子,也好方便长身玉立的他,不必躬身就可进门。
也就是说,方才宝玉先进来,就也是赵姨娘给打的帘子!
——怨不得王夫人、宝玉这母子从来就不将赵姨娘和贾环放在眼里呢。
赵姨娘虽然是得了名分的正经姨娘,可是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却也还是奴才;更何况她本人还是王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奴才,这就更连任何平起平坐的可能都没有了。
贾琏虽说也并不欣赏赵姨娘的个性,但是此时此刻却还是心下生出了怜悯来。于是他在门前站住,含笑道,“不敢劳动姨娘。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