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如今这些地方正实行战时体制,整个县城连一所正式的法院都没有。
陛下为了应对特殊时期的情况,授予了洛阳来人临时的类似“佛博勒”的称号,并赋予他们特殊时期的权力。
实际上,这便是给予了洛阳来人有限的审判权。
若是遇到对方主动发起进攻的情况,他们有权当场将其格杀,之后只需向县里报备即可。
然而如今,胡八菲主动提出要杀人,这显然表明对方并没有攻击意图。
按照正常的程序,判处死刑是需要法院审理的,在这特殊时期,只好将死刑核实的权力下放到了县令这里。
虽说名义上是放在他这里,但实际上等同于下放给了各个部门。
杨晋作为县令,肩负着整个县里几万人的民生与经济发展重任,每日事务繁杂,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对每一个案件进行细致核查呢?
所以基本上,只要类似的请求递到他面前,他都会签字同意。
看胡八菲此刻这毫不客气的语气,明显是来通知他,而非与他商量。
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胡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杨晋关切地询问道。
胡八菲气愤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卷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帮赤脚医生,简直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他们救了人之后,竟做出各种离谱之事,有的收人家女儿,有的让人在家里白白在家里干活!
这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其中最可恶的当属这个刘大力,有户人家的老爹因为干农活,腿上流脓发烧,这么简单的病症,明明只需一剂消炎药便可轻松解决。
可他呢,居然以此为要挟,逼迫人家两个有婚约的女儿献身,才肯出手救治!
事后还到处吹嘘,说对方是自愿的!
他们简直就是我们医疗系统里的蛀虫,把朝廷的话完全当作耳边风,肆意妄为!”
杨晋听后,不禁一愣,这样的事情在当初洛阳也有发生,平时也就是判劳改,严打的时候就是直接杀了。
他下意识地翻开卷宗,粗略扫了一眼前面的内容,随后直接翻到了最后面的名单部分。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刘大力、莫石、柱子、戍奴、黑夫、赵满仓、李樵夫、张长弓……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惊叹:这胡八菲,行事风格如此果决狠辣,真宛如一位杀神啊!
这长长的名单上,竟足有十几个名字!
他心里清楚地记得,当初培训的赤脚医生总共才三十多个而已。
这时,一旁的曾大贤伸手轻轻拉了拉胡八菲,劝说道:“菲菲,这杀的人数可太多了!
我们好不容易培训了这么多人,若是都杀了,后续工作怕是很难顺利开展啊!
你看这个黑夫,截至目前,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与那女子算是正常的谈恋爱。
还有这个戍奴,也是对方父母主动想要攀附他们家,并非他刻意为之。”
“不行!”胡八菲态度坚决,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刘大力已经形成了榜样效应,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必须要从源头上就让他们心生畏惧!
陛下曾经说过,没有选择的自愿,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自愿!
你难道忘了当初在洛阳,那些为非作歹的所谓神医,最后被杀得人头滚滚的事情了吗?”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竟在此处争执起来。
别看杨晋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能够做到毫不手软,杀伐果断。
但如今面对的这些人,可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啊。
本来人手就不足,杀了这么多识字的,人手就更不足了啊?
只是这帮医学生,都是高级技术岗,都算是是他的学长学姐,比他级别都高。
原本在洛阳有着大好前途,来到这里,也是相当于下放了。
平日里还会到各处的战场去购买尸体,用于医学研究,都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面对他们,着实让杨晋心里有些发虚:“要不这样吧!
咱们先杀一个试试,倘若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胡姐你若是再来找我,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签字!”
杨晋赶忙出来打圆场,试图平息这场争执。
“哼!也罢!
那就先这样!
先把这刘大力给处置了,就当是为医学发展做贡献了!
他还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乡村小神医了?
签字吧!”
胡八菲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一张纸,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显然余怒未消。
杨晋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胡八菲拿上签好字的纸张,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留下杨晋和曾大贤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曾哥,嫂子这脾气,可真是够大的啊?”杨晋苦笑着说道。
“唉!谁说不是呢!
刚刚她气得要披甲组织人手,就要跑几十里路去把那人给卡擦了,还好被我及时拦了下来!
那帮都是敢造反的家伙,不在县城,谁能保证安全?”
……
与此同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同样轻轻地点亮了宁静的五个男人村。
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给五个帐篷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如今,距离粮食收获仅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那沉甸甸的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而原本在修路的两名村民,也趁着这个农忙前夕的空档放假归来。
收获可不是一个小活儿,打场地,收割,脱皮,晾晒入仓,没个小一个月根本完不成。
前些日子,黑夫几人齐心协力,耗费了不少精力,用石头打好了一个巨大的场地。
准备用来晾晒即将收获的粮食。
今日,难得迎来了这样一段闲暇时光。
五个帐篷错落有致地围在场地中间,像是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土地。
此时的黑夫,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惊险地走了一遭。
只见四个人正兴致勃勃地围在黑夫四周,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黑夫哥!讲讲呗!这报纸上到底写了些啥呀?”
黑夫稳稳地坐在中间,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
那报纸在阳光的映照下,带着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四个男人紧紧地围在四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带着精美插图和插画的纸张,眼神中满是羡慕之色。
前些日子,狗子兄弟腿伤口不幸染。
黑夫按照书山的指使,一针下去,总算是让狗子的烧渐渐退了下来。
如今半个月过去了,狗子腿上的伤也差不多快要痊愈了。
今日天不亮,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子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这里,将几份报纸随手一扔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这是洛阳的报纸,是给赤脚医生的福利!
报纸在第一年是免费发放的,到了第二年,若是还想看,就需要自己订阅了。”
报纸上面的图片花花绿绿的,色彩斑斓,看着着实十分好看。
奈何在这个小村庄里,就只有黑夫一个人认识字。
其他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虽然也都努力地识字,但记住的字远远没有忘记的多,根本无法满足阅读报纸的需求。
其实黑夫自己对报纸上的内容也并非完全明白,好多字他也不认识。
不过好在他可以连蒙带猜,大致知晓个意思。
遇到实在不明白的地方,他惊喜地发现上面居然还有拼音。
借助拼音,他还可以去查字典弄清楚含义。
黑夫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拿起报纸,对着上面大声读了起来。
【为期一周的大魏第一届工业展出获得圆满成功!大魏皇帝兼三军统帅曹昂,发表了致辞!说这阴阳二气车,是整个大魏工业上的皇冠!】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土墙呲着一口残缺不全的大牙,那是之前偷东西被人家打的,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原来我们皇帝叫做曹昂啊!”
黑夫的脸上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直呼了陛下的名讳!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仅仅是喊了乡绅的一个名字,就被打得卧床三天,连起身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