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
在萧玉京真的彻底放弃双腿,并坦然接受的时候,玄英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希望。
虽然的确是因为血脉流行不通畅,而有冻伤,可危险和机遇并存。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由玄英负责。
“幸而夫人回来了,不然若是窦郎中再继续用药油推拿下去,这毒气,只怕要重新散开了,再想压制,就难了。”玄英长叹了一口气。
窦郎中后怕极了。
若是如此,萧玉京丢的可不只是一条腿,还有他的命。
温仪景心中庆幸极了,她感慨道,“福祸相依,但命运总是更偏爱我几分。”
每一次极致的险境之后,都能焕发出新的生机,让她看到人生更多种可能。
“幸而夫人眷恋。”人都褪去,萧玉京感激的看着温仪景,“你是我的福星。”
自从她出现在他身边,便是好运不断。
如今更是在冥冥之中,化险为夷。
“那当然了。”温仪景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可要好好珍惜我才是。”
萧玉京笑着点头,“必然,绝不放开夫人的手。”
死都不放。
……
温仪景回京的第二日,便带着玄英进了宫。
如今袁清瑶还在宫中养伤,裴言初陪侍左右。
袁青冥看着温仪景隆起的孕肚,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
而后,他笑着拱了拱手,“恭喜阿娘。”
他曾经以为温仪景这样的女子,不会为任何人生孩子的。
而且她身体一直亏虚着。
却到头来,始终都只是他自以为是。
即便是温仪景这样骄傲的女子,也会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也会因为孩子,而被绑在一个男人身边。
温仪景笑着点头,“也恭喜你,快要做父亲了。”
袁青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温仪景去书房谈事。
二人进了书房。
袁青冥再次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是儿子没用,让阿娘大着肚子还在这冬日里奔波劳累的。”
温仪景能从光影里看到袁青冥低下的头颅,语气温和,“阿冥,你有你的苦楚,我都能理解。”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袁青冥这膝盖,有时候仿佛一文不值。
而温仪景心中最怕的就是这个。
在第一次袁青冥下跪发誓的时候,虽然她受得起,可她心中就很不安。
明明是一个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人,却动不动就只对这一个人下跪,仿若将他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人,怎么不可怕呢?
可偏偏温仪景每次都要做出合该这般的样子。
“阿娘,或许,我没有我想的那么适合这位子。”袁青冥仰头看着温仪景,满眼的真诚。
“坐在那把椅子上,真的太累了。”袁青冥痛苦地闭上了眼。
“乱世的时候,他们靠着我的庇佑,投诚,归降。”袁青冥咬牙切齿,“可如今太平了,他们便忘了曾经的约定。”
“起来说话。”温仪景扶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比起坐在这朝堂上,我心中其实更喜欢沙场上。”
袁青冥连忙起身帮忙扶了一下有些往后退的椅子,方便温仪景坐得更稳当。
“那些人,总觉得是他们撑着,我才坐上了九州之主的位子。”
“如今便想着反过来操控我了,想让我按着他们所想的去行事。”
袁青冥痛苦地抹了一把脸,坐在温仪景身边。
“之前的时候,我还能撑得住,可如今,他们已经越发嚣张,阿娘,我好累。”
袁青冥可怜的看着温仪景。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温仪景,似乎话未说完。
终于,几番挣扎,他语气哀求的问,“阿娘,你能搬回宫中来帮我吗?”
温仪景瞳孔微微缩起,面容笑容尽是无奈,“阿冥,你的确是太累了,累的都说胡话了。”
袁青冥苦涩的摇头,“阿娘,我如今终是懂了何为高处不胜寒。”
温仪景沉默着没有回应。
“阿娘,如果当初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是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这许多苦恼了?”袁青冥偏头看向旁边的人轻声问。
在他眼中,温仪景几乎无所不能。
温仪景也看向他,笑着摇头,“当初我便是想坐上这个位子,都困难重重。”
“如果当初,我能再坚持一些,是不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袁青冥问。
“所以,你是看我太清闲,想让我也吃吃如今你的苦头?”温仪景笑着打趣道。
袁青冥失笑出声,“对不起,又让阿娘见笑了,如今,您一定对我无比失望。”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存着善念,所以才会陷入挣扎。”温仪景安抚说,“我早便与你说过,凡事都可以和寒英商量,她是唯一常伴你身边的人。”
袁青冥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他和楚寒英,心已经越发疏离。
明明如今他们面上其实比往昔更亲昵了。
温仪景只当没看出来,笑道,“好了,知晓你肩头负担重,我陪你聊聊,说道说道发泄发泄,明日还是要继续去做的。”
她起身朝外走去。
袁青冥看着她比往昔更圆润了几番的背影,他拳头紧握,在她的手落在门上时,他突然站了起来。
“阿娘……”袁青冥上前一步。
温仪景落在门上的手微微一抖。
袁青冥没错过半分她的变化。
他抬脚上前一步。
只觉得背对着自己的人仿佛更紧张了几分。
袁青冥只觉得恍惚了一瞬,阿娘的背影在他眼中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让人想抓住,欺负。
他神色里闪过一抹挣扎。
那人却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朝他笑的温暖阳光,“阿冥,还想聊些什么?”
她的声音让人莫名的心中平静下来。
袁青冥眸色清明,笑了笑,坦言问,“若是我禅位给阿娘,阿娘可是愿接手我如今的烂摊子?”
他看起来,对于这朝堂,真的腻了,厌了。
温仪景愣了愣,无奈地低呵,“阿冥,莫要说话胡话。”
“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像天下所有最寻常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不问世事。”她面色坦诚,看起来对所有权势不屑一顾。
袁青冥苦涩笑了,“是我不懂事了,阿娘莫怪,今日和你吐吐苦水,心里舒坦多了。”
“如此便好。”温仪景点点头,拉开了书房的门,让冬日的暖阳倾泻进来。
冷空气同时也迅速地钻了进来,让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
楚寒英就在长廊尽头,看到她出来,扶着肚子笑着和她招手,领着她一起去见袁清瑶。
“阿娘腹中的孩子几个月了?”楚寒英温和的问,“看着比我肚子大多了,这不会是双胎吧?”
温仪景点点头,“是双胎。”
楚寒英不由的羡慕,“真好。”
“是两个女儿。”温仪景又笑着说。
楚寒英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我肚子里的这个,好像也是个女儿。”
如今日子越过,心中便越是清明。
楚寒英内心深处并不在乎自己肚子里是儿是女。
可是,外界传进来的各种声音,让她总是无法安心。
她以前总是有许多远大的抱负,可如今想来只觉得有些幼稚。
她以前觉得,便是女儿,自己占了半壁的江山,也总是能让女儿坐上那个位子。
如今再看,困难重重。
若是生出个女儿,她只怕日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肚子里,许也是个女儿,一会儿想请玄英姑姑看一看。”楚寒英重复道。
心中早就知道了结果,却还是期待能有一个奇迹。
温仪景不由多看了楚寒英一眼,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她点点头,“也好,月份大了,东西都该准备起来了。”
袁清瑶此刻人醒着,乖巧的任由玄英给她把脉,看诊,一双打眼期待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当看到厚重的帘子晃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连忙一掀被子躺了回去。
动作快的让玄英和裴言初都是一愣。
等温仪景身影出现在床头,洒下的阴影遮住了袁清瑶面前的光亮。
袁清瑶抬手遮了遮,终于确定面前人的确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娘。
然后又连忙要撑起身子行礼。
温仪景坐在注床边,拉住了袁清瑶的手,心疼极了,“瘦了。”
中毒昏迷了数日,只能靠着一口参汤待命。
“阿娘,我做的厉不厉害?”让人都退下,袁清瑶求表扬的看着温仪景,希望更能得到更多的认同。
她还是第一次能为阿娘做些什么。
这样的付出,让袁青冥心中觉得庆幸。
做的越多,大概还的也就有多了。
温仪景顺了她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瑶瑶做的很棒,不过下次还是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阿娘,我都记住了,这次事情,事出紧急,也是一个意外,以后都不会了。”袁清瑶轻轻拽着温仪景的胳膊,希望能得到她更多的认可。
温仪景无奈长叹,“你若是真的因此丧命,你让我和你阿兄可要怎么办好?”温仪景嘀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