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光芒一闪,原本映照出的房间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无数细小的红色光点组成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光带,这光带穿透墙壁,延伸向窗外,在漆黑的夜空中蜿蜒,明确地指向城东的某个方向。
“追!”马正南收起铜镜,眼中寒光一闪。
两人不再犹豫,身形如电,沿着光带指引的方向,在城市的楼顶与阴影中急速穿行。光带最终指向了城东边缘,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哥特式教堂。教堂的尖顶已经坍塌了一半,残破的彩绘玻璃像怪兽空洞的眼眶,冰冷的月光洒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四周荒草丛生,寂静得可怕,连夏夜的虫鸣都听不到一声。
“好浓的邪气……而且混杂不堪。”紫轩君在距离教堂百米外停下脚步,蹙眉感应着,“血族、影魔、还有几种说不出的污秽气息……这里简直是妖魔的巢穴。”
马正南目光锐利地扫过教堂整体,尤其是那扇虚掩着的、如同巨兽嘴巴般的破败大门,低声道:“小心,对方很谨慎,门外布置了隐匿的警戒结界。”
紫轩君凝神细看,果然发现教堂大门以及周围的墙壁上,缠绕着无数细如蛛丝、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血色能量线,它们交织成一张大网,任何生灵触碰,都会立刻惊动里面的存在。
“是血族擅长的一种阴毒结界,蕴含诅咒之力。”紫轩君仔细观察后,有了主意,“我来试试。”她手腕一翻,腕间的月华绫如流水般滑落,在她掌心延伸。她将太阴之力缓缓注入,月华绫顿时散发出清冷皎洁的银辉。她小心翼翼地将绫缎的一端,如同抚摸般轻轻贴上那无形的血网。
“嗤……”
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响,月华绫的银光所过之处,那些充满邪气的血丝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断裂,却没有引发任何能量波动。很快,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缺口被无声无息地打开。
“走!”马正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两人如同两道青烟,从缺口悄然潜入教堂内部。
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长椅东倒西歪,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曾经庄严的圣像被推倒、砸碎,散落一地;彩绘玻璃的碎片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然而,与这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是,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有着许多清晰而新鲜的脚印,这些脚印无一例外,都通向教堂最深处,那通往地下室的、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混合着血腥、霉变和某种邪恶香料的气味,从地下室入口幽幽飘出。
“在下面。”马正南向紫轩君传音入密。
两人收敛全身气息,如同两道没有实体的影子,沿着残破的石阶,悄无声息地向地下室摸去。刚走下十几级台阶,一阵压抑而诡异的交谈声便从下方传来,使用的是一种古老、拗口、带着嘶嘶尾音的语言。
紫轩君屏息凝神,调动太阴星君记忆中对各种语言的认知,很快辨认出这是血族内部使用的古语。她集中精神,断断续续地翻译着听到的内容,同时传音给马正南:“他们在说明晚的行动……目标是市中心的星辰大厦……说那里聚集了大量……在特定阴时出生的白领……是极好的……血食和祭品……”
星辰大厦?紫轩君心头剧震!那是宁市的地标性建筑,最高的甲级写字楼,里面有大大小小上百家公司,员工数量超过五千人!如果让这些妖魔得逞,在明晚同时发动袭击,那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后果不堪设想!
她正要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完整告诉马正南,地下室的交谈声却戛然而止。一片死寂中,一个冰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用带着古怪口音的中文,清晰地传了上来,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上面的朋友,既然大驾光临,何必在上面吹冷风?这下面……虽然简陋,却也有不错的‘饮品’,何不下来……共饮一杯?”
被发现了!
废弃教堂的地下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霉菌混合的沉闷气味,唯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损的高窗斜射而入,在布满污渍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紫轩君与马正南无声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的凝重。多年的默契让一切尽在不言中。既然行踪已然暴露,再隐藏也是徒劳。两人并肩,踏着布满苔藓、湿滑不堪的石阶,一步步向下走去,脚步声在逼仄的通道内激起空洞的回响。
踏入地下室宽敞空间的瞬间,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某种腐败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紫轩君心头一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的景象堪称骇人!整个地下室空间远比想象中宽阔,显然经过人为的扩建和改造,中心是一个以黑色石头垒砌的圆形血池,池中浓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几具形态扭曲、干瘪得只剩皮包骨的尸体载沉载浮。四周墙壁上并非简单的砖石,而是挂满了各种风干的蝙蝠标本和用不明黑色颜料绘制的古怪扭曲符号,散发出令人不安的邪异波动。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面墙壁上那个巨大的、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倒十字架,十字架上,用粗大铁钉钉着一具非人非兽、骨架嶙峋的未知生物遗骸,浓郁的、如有实质的邪气正从中不断散发出来,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血池旁,如同幽灵般伫立着三个人影,或者说,三个散发着死气的“东西”。他们穿着剪裁合体的现代服装,与这古老邪恶的环境格格不入,但面容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蜡像。黑暗中,他们的眼睛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捕食者般的猩红光芒。为首的男子身材异常高大挺拔,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碧眼深邃,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看起来像个来自欧洲上流社会的成功商人,然而,当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那两颗尖锐獠牙时,其非人的本质便暴露无遗——血族!
“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金发血族开口,带着一种古老贵族般的腔调,中文虽流利却夹杂着异域口音,声音滑腻如最上等的丝绸,却潜藏着致命的危险,“我是卡尔·冯·霍恩海姆,承蒙族人不弃,忝居伯爵之位。”他动作优雅地行了一个古老的贵族礼节,仿佛身处宫廷舞会而非血腥巢穴,“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或许,我们可以免去不必要的……冲突?”他猩红的舌头缓缓舔过尖牙,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马正南面容冷峻如万年寒冰,周身气息凛冽:“将死之邪祟,无需知晓名讳。”
卡尔伯爵并未动怒,反而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东方的修士,总是这么的……直接且充满敌意。”他放下掩唇的手,眼中红光骤盛,“但我嗅到了……你们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纯净而强大……是来自那高高在上的天庭?”他微微歪头,像是在确认某种气味。
紫轩君心头猛地一凛。这些血族竟然知晓天庭?看来他们绝非寻常妖魔,极可能真是从天庭牢狱中逃脱的重犯!
“卡尔伯爵,”紫轩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清越,在这邪异之地显得格外清晰,“尔等在天庭犯下重罪,被镇压千年,如今不思悔改,反而潜入人间,祸乱苍生,罪加一等!”
卡尔伯爵夸张地用手捂住心口,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哦!多么严厉而毫不留情的指控!”然而下一秒,他放下手,脸上所有虚伪的优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极地寒冰般的冷酷,“但你们搞错了一点——”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骨,“我们并非可悲的逃犯,而是……打破枷锁的解放者!”
“者”字尾音尚未落下,他身后那两名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的血族骤然暴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黑影,带着刺鼻的腥风,分别扑向马正南和紫轩君!速度之快,远超常人视觉捕捉的极限!
马正南显然早有防备,在对方身形微动的刹那,背后斩魔剑已铿然出鞘!一道清冽如秋水般的青光如匹练横空,精准无比地劈向其中一名血族的脖颈!那血族惊骇之下,凭借非人的敏捷仓皇扭身闪避,但仍被凌厉无匹的剑气擦中肩头,“嗤啦”一声,西装撕裂,黑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伴随着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尖啸!
紫轩君亦在同一时间出手,皓腕一抖,月华绫如拥有生命的银蛇般电射而出,灵巧地缠向另一名血族的双腿,意图限制其行动。那血族身形诡异得一扭,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竟以毫厘之差躲过了月华绫的缠绕,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紫轩君雪白的咽喉!紫轩君临危不乱,发间月簪自动脱落,在她指尖轻点下,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色闪电,疾刺向血族那双猩红的眼睛!
“啊——!”血族躲闪不及,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左眼直接被银簪刺穿,黑血如注喷涌!但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疯狂地挥舞着利爪扑来,攻势愈发凌厉!
紫轩君指诀变幻,清叱出声:“太阴冰魄,封!”一道银白色的至寒之气自她掌心喷涌而出,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命中血族胸口!寒气所过之处,血族上半身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闪烁着诡异光泽的冰霜,其迅猛的动作顿时变得如同陷入泥沼般迟缓。紫轩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月华绫如灵鞭般回卷抽击,“啪”的一声脆响,竟将那被冰封的血族拦腰斩成两段!
“不!我忠诚的仆从!”卡尔伯爵发出一声饱含痛惜与暴怒的咆哮,他原本优雅的身形开始剧烈膨胀,名贵的西装“刺啦”一声被撑裂,露出下面灰白如陈年死尸、骨节狰狞突出的真身!一对布满血管纹路的巨大蝙蝠膜翼自他背后猛地展开,完全化作了一头来自地狱的人形怪物!
“小心!这是血族激发本源力量显现的真身!”马正南厉声提醒,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卡尔伯爵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超声波尖啸!无形的声波如同海啸般扩散开来,地下室内残存的几只玻璃器皿纷纷爆裂,连坚固的石墙都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痕!紫轩君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耳膜刺痛欲裂,几乎无法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