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骑行至京郊渡口时,暮色已浸透了芦苇荡。渡口旁的酒旗在晚风里猎猎作响,旗上“醉仙楼”三个字被夕阳染得发红,倒像是泼了半面血。
“今晚就在这歇脚。”马正南勒住缰绳,目光扫过酒肆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灯笼穗子上缠着圈黑布,是江湖人传递危险信号的暗号。
紫轩君翻身下马,指尖的太阴之力悄然流转:“里面的人,气息很杂。”她能感觉到至少三股不同的力量在酒肆里交织,其中一股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血煞教的邪术隐隐呼应。
刚踏入酒肆,浓重的酒气就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大堂里七八张桌子坐得半满,穿短打的镖师、戴帷帽的女子、摇折扇的书生……看似寻常,却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刚进门的两人。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脸上堆着笑,眼神却瞟向马正南腰间的剑鞘,指尖在柜台下飞快地敲了三下。
“两间上房,再来些酒菜。”马正南将缰绳递给店小二,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桌——三个黑衣汉子正用匕首插着烤肉,刀刃上的血槽泛着暗光,与影魔分身的兵器制式相同。
紫轩君刚要落座,却被个醉醺醺的书生撞了个趔趄。书生怀里的书册散落一地,其中一本封面上画着幅无妄海地图,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气。“对不住对不住……”书生揉着眼睛道歉,指缝间却飞快地比了个“血”字手势。
马正南不动声色地将紫轩君护在身后,斩魔剑的剑柄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刚要开口,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女子的惊呼声。
“是血煞教的人!”紫轩君银瞳骤缩——那惊呼声里带着微弱的太阴之力波动,竟与她手腕的月牙印记产生了共鸣。
两人冲上二楼时,正见个穿绿裙的少女被按在窗边,脖颈上架着把短刀。按住她的汉子脸上有道刀疤,正是血煞教的标志。少女怀里紧紧抱着个锦盒,盒缝里透出与玉佩相似的气息。
“璃姑娘,别挣扎了。”刀疤脸狞笑,“教主说了,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还能留镇国将军最后一点血脉。”
少女猛地抬头,露出张清丽却倔强的脸,眼角眉梢竟与那“璃”字玉佩隐隐相合。“我爹才不会勾结你们这些邪魔!”她咬着牙,锦盒被抱得更紧,“这枚‘镇国印’,就是你们血煞教弑君叛国的证据!”
马正南剑随身动,青光如闪电般劈向刀疤脸手腕。刀疤脸猝不及防,短刀脱手飞出,他踉跄后退时,腰间突然飞出数枚毒针,直刺紫轩君面门!
“小心!”紫轩君银辉暴涨,毒针在半空凝结成冰,她顺势抓住少女手腕,却在触到对方脉搏的刹那心头一震——这脉象,竟与《天魔秘录》中记载的“圣女血”完全吻合!
楼下的黑衣汉子们蜂拥而上,酒肆里顿时刀光剑影。那醉书生突然掀翻桌子,桌腿里藏着的软剑“唰”地出鞘,直刺一个黑衣人的后心:“早就看你们这群杂碎不顺眼!”
戴帷帽的女子也动了,帷帽下飞出的银针精准地钉住两个汉子的穴位,声音清脆如铃:“镇国将军的女儿,也敢动?”
马正南与紫轩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这酒肆里的“寻常人”,竟都是护着圣女的江湖义士。
刀疤脸见势不妙,抓起个店小二当人质,破窗就要逃。紫轩君早有防备,银辉化作长鞭缠住他脚踝,马正南的斩魔剑紧随其后,剑锋抵在他咽喉:“说,血煞教的总坛在哪?”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咬破舌尖,嘴角溢出黑血:“圣主即将降临……你们都得死……”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竟迅速干瘪,化作一滩黑泥。
少女惊魂未定地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枚刻着盘龙纹的金印,印底刻着的“镇国”二字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这是我爹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血煞教用假印替换了真印,就是为了在无妄海开启天魔封印时,调动京城驻军……”
醉书生收起软剑,抹了把脸露出真面目——竟是个眉眼英气的女子:“在下‘清风剑’柳如烟,奉将军旧部之命,护送璃姑娘上京告御状。”
戴帷帽的女子也摘了帷帽,露出张布满细小疤痕的脸,却难掩眼底的坚毅:“百草堂苏晴,我爹当年就是被血煞教的毒害死的。”
紫轩君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忽然想起玉虚宫主曾说的“天道循环,邪不胜正”。她轻抚手腕的月牙印记,那里正与璃姑娘怀中的镇国印隐隐共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二十年的约定。
马正南将斩魔剑归鞘,目光落在镇国印上:“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
柳如烟爽朗一笑,给众人倒上酒:“管他什么血煞教天魔道,咱们江湖儿女,就该逢魔杀魔,遇佛弑佛!”
苏晴也笑了,往酒里撒了些药粉:“这是我特制的‘清心散’,喝了能防血煞教的迷魂术。”
璃姑娘捧着酒杯,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爹说过,只要还有一人信他忠君爱国,这镇国印就永远不会蒙尘。”
紫轩君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忽然觉得这趟旅程的意义,早已不止于阻止天魔降临。她与马正南的青光银辉,璃姑娘的镇国印,柳如烟的清风剑,苏晴的百草香……这些看似零散的光,正汇聚成照亮黑暗的火炬。
夜色渐深,酒肆里的灯火却越燃越亮。芦苇荡的风穿过窗棂,带着远处京城的钟鸣,仿佛在说:
通往无妄海的路,已经在脚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