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床上的张总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神起初涣散无神,过了好几秒才逐渐聚焦,茫然地环顾四周。
“方…小姐?”他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我这是…在哪?”
“张总!您醒了!”紫轩君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想要撑起的身体,“您安全了,这里是静心居,马先生的地方。”她将温水递到他的唇边。
张总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水,喉结滚动,努力地回忆着:“那个…陈大师…他给我喝了什么…然后…”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惊恐,猛地抓住紫轩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林艳!林艳她怎么样了?!”
“我们知道林艳姐的事了。”紫轩君忍着手腕的疼痛,柔声安抚,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您别激动,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
张总却用力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额头上渗出虚弱的冷汗:“不行…必须阻止他们…星辰塔…七月十五…” 每一个词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马正南眼神一凝,上前一步,气息沉稳:“星辰塔?说清楚。”
张总艰难地喘息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他们…要在星辰塔顶…举行仪式…” 他看向紫轩君,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恳求,“名单…我偷偷拍了名单…他们要找…要找四十九个特定生辰的人…凑齐…血祭…”
四十九人!紫轩君和马正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这已不是单纯的暗杀或破坏,而是一场预谋已久、规模骇人听闻的大型血祭!
“为什么一定是星辰塔?”紫轩君追问,试图理清线索。
张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地说:“宁市…最高建筑…接近…天…他们说…离天越近…仪式…效果越强…”
马正南了然,接口道:“高处不胜寒,亦更易汇聚天地间游离的阴煞之气,尤其是月蚀之夜,太阴之力被遮蔽,阴气大盛,确是召唤邪魔的‘良机’。”
张总突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马正南立刻上前为他诊脉,手指搭在腕间,眉头紧紧锁起:“血气侵心,邪毒已入经脉。”他看向紫轩君,语速加快,“需用‘清心丹’先护住心脉,化解血毒。药房左手边第三个格子,白色瓷瓶。”
紫轩君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去取药。当她拿着那个触手温润的白瓷瓶回来时,张总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紫轩君的手,眼中满是血丝和恳求:“救救那些人…他们不知道…自己要被…” 话未说完,他眼睛一翻,再次昏死过去,手臂无力地垂落。
紫轩君紧张地看向马正南:“他没事吧?”
马正南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瞳孔,将清心丹化水喂他服下:“丹药之力已护住心脉,性命暂时无虞,但邪毒深入,需时日化解,让他睡去吧。”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情况已大致明朗,需即刻谋划应对之策。”
紫轩君忧心忡忡地看着昏迷的张总,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四十九个人…散布在全市,我们怎么救?怎么可能在七月十五前找到并保护他们所有人?”
马正南沉思片刻,眼神锐利如鹰:“硬救绝非上策。首要之事,是拿到完整名单,设法警示这些人,让他们自行提高警惕,深居简出,或寻求警方庇护。同时,我们必须斩断源头,阻止仪式本身。”他看向紫轩君,目光中带着期许,“而你,需争分夺秒,提升修为。月蚀之夜,必有一场恶战,你的太阴之力是关键。”
紫轩君郑重点头,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取出那枚从记忆世界带回的、触手生温的玉简,紧紧握在手心,眼中燃起坚定的火焰。必须尽快掌握其中更深奥的太阴法术,才能拥有保护他人、与邪恶抗衡的力量。
正当她凝神准备感知玉简时,马正南突然神色一凛,猛地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凌厉如剑:“有人闯阵!”
静心居外围由他亲手布下的防护阵法,传来了被触动的微弱波动!
星辰塔,这座宁市的地标建筑,如一把银灰色的巨剑直插云霄,塔身镶嵌的玻璃幕墙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此刻,塔顶的观景平台入口处悬挂着“设备维护,暂停开放”的告示牌,周围寂静无声,与塔下都市的霓虹闪烁形成诡异对比。
在对街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的角落,紫轩君与马正南伪装成普通顾客。紫轩君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刻意低调;马正南则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西装,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发髻,少了几分出尘之气,多了几分现代精英的冷峻,只是那双深邃眼眸中偶尔闪过的精光,透露着他的不凡。他面前放着一杯热气渐消的黑咖啡,指尖在杯沿无意识地轻敲。
“入口处有双重安检门,还有隐藏的符咒能量波动感应器。”紫轩君透过落地窗,用余光观察着星辰塔入口,小声说道,“正常途径进去,恐怕立刻就会打草惊蛇。”
马正南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塔顶:“正常途径不行,便走非正常途径。”
紫轩君挑眉,压低声音:“总不能…飞上去吧?”她想象着两人御剑飞行的场景,觉得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马正南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目标太大,易被侦测。”他抬起手指,精准地指向星辰塔背面外墙一处不甚起眼的、由钢架和网格板构成的垂直通道,“那里,外部维修通道,可直达设备层。”
两人结账离开,融入夜色,绕到星辰塔背光的一面。这里果然有一部供清洁和维修人员使用的开放式外部升降机,此刻正有几个穿着工装服的人员在昏暗的灯光下整理工具,准备进行夜间作业。马正南指尖掐诀,一道无形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掠过那些工人。工人们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眼神茫然空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对悄然接近的两人视若无睹。
“障眼法结合定身术,时效不长,速战速决。”马正南低语,声音几乎融在风里。
两人迅速登上升降机,马正南按下通往顶层的按钮。升降机缓缓上升,脚下的城市逐渐缩小,万家灯火如星河铺展,夜风猎猎,吹拂着衣角。紫轩君不禁为这壮阔的景色屏息。
马正南却神色凝重,感受着周围气场的细微变化:“高处虽视野开阔,却也易聚拢四方阴煞之气,此地…已成聚阴之局。”
升降机抵达顶层设备平台,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穿过一道需要专用钥匙卡才能开启的厚重防火门,眼前的景象让紫轩君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整个宽阔的观景平台,已然被彻底改造!光洁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未干涸的颜料绘制了巨大而繁复的符文阵列,覆盖了几乎整个平台面积。阵列中央,是一个狰狞的五芒星图案,每个角上都稳稳地放置着一个真人大小的、色泽惨白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窝齐齐朝向中心。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四周原本用来欣赏风景的玻璃幕墙内侧,整齐地悬挂着四十九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正是那份死亡名单上的人,每一张照片下方都标注着姓名和生辰八字,如同某种邪恶的展览!
“他们…真的把这里变成了…”紫轩君的声音因震惊和恐惧而干涩。
马正南迅速检查祭坛的布置,目光如电:“仪式核心架构已成,但关键的能量导引和增幅法器尚未安置。”他指向五芒星正中央一个凹陷的、刻画着更复杂纹路的石槽,“那里,应是放置‘引子’,也就是…最终启动阵法的核心祭品之位。”
紫轩君瞬间明白他指的“引子”是什么,胃里一阵翻搅。就在这时,远处通道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马正南反应极快,一把拉住紫轩君的手臂,身形一闪,便隐入一组大型空调机组背后的阴影中,同时一道高级隐身符箓的光芒一闪而逝,将两人的气息和身形彻底掩盖。
防火门被推开,血袍人——即血煞教主,此刻换上了一身看似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试图融入世俗,但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残忍和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他身后跟着两名目光呆滞、动作却异常敏捷的手下。
“进度太慢了!”血煞教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在空旷的塔顶回荡,“月蚀之夜迫在眉睫,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在之前完成!不容有失!”
一名手下战战兢兢地躬身回答:“教主,名单上部分目标似乎已有所警觉,加强了安保,或是行踪变得难以掌握,下手难度增大…”
“废物!”血煞教主厉声呵斥,袖袍一甩,带起一股阴风,“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迷魂术失效就用强掳!制造意外!无论如何,七月十五之前,四十九个祭品必须一个不少地呈于祭坛之前!”
阴影中,紫轩君与马正南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他们之前通过“警方”发出的警示起到了一些作用,延缓了对方的行动。
血煞教主烦躁地走到祭坛中央,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瓶内荡漾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隐隐泛着不祥的光泽。“圣主赐下的魔血,可极大增强阵法威力,沟通幽冥。”他小心翼翼地将几滴液体滴入中央石槽。液体接触石槽纹路的瞬间,“嗤”的一声,冒起一股浓黑的烟雾,烟雾扭曲着形成一个模糊而痛苦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嚎。
“不够…远远不够…” 鬼脸发出沙哑、非人的低语,带着无尽的贪婪,“需要更纯粹的力量…太阴之血…”
血煞教主惶恐地单膝跪地:“圣主恕罪!属下已加派人手,全力搜寻那太阴之体的女子…”
“她就在宁市!本座能感应到她的气息!”鬼脸咆哮起来,黑烟剧烈翻腾,“月蚀之前必须抓住她!否则阵法无法达到极致,破封之事将功亏一篑!”
紫轩君心头一紧,那鬼脸散发出的气息,与铜镜中的天魔分神同源,只是更加暴戾!马正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示意她保持绝对冷静。
血煞教主连忙禀报:“属下已命人严密监视她的住处和可能出入的场所,但她身边有那个该死的马正南贴身保护,几次行动都…”
“马正南!”鬼脸发出咬牙切齿的恨意,黑烟凝聚成的面孔扭曲变形,“这个屡次坏我好事的道门余孽!待本座真身脱困,定要将他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发泄过后,鬼脸似乎冷静少许,“…硬闯不是办法。本座赐你‘幻魔镜’一面,可制造足以乱真的幻境,引开马正南,再趁机擒拿那女子。”
一道凝实的黑光自鬼脸中分离,落在血煞教主手中,化为一面边缘装饰着诡异魔纹的黑色小镜,镜面幽深,仿佛能吞噬光线。
“谢圣主恩赐!”血煞教主激动地叩首,双手恭敬地接过镜子。
紫轩君心中警铃大作。幻魔镜!专门针对马正南的陷阱!她紧张地看向身旁,马正南眼神沉静如水,微微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
鬼脸继续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七月十五,子时三刻,月蚀达到顶点之时,便是仪式启动之刻。先以四十九人之血魂祭天,打开通道;再引太阴之血灌注阵眼,冲击封印核心…” 它的话音未落,那烟雾构成的脸庞猛地转向紫轩君和马正南藏身的阴影方向,空洞的眼窝似乎直视两人,“……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