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松开了扶着何大清的手,后退了两步,和父亲、妹妹都拉开了距离。
他看着何大清,眼神里的怨恨并没有因为刚才那场揭露而减少,反而更加浓烈和混乱。
“你……”傻柱嗓子哑得厉害:“你还有脸回来?”
何大清浑身一颤,老泪纵横:
“柱子,爹……爹没脸……可爹不能不来……那些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傻柱猛地吼出来,眼睛瞪得血红:
“我和雨水差点饿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雨水被院里孩子欺负,说她是没爹的野种的时候,你在哪儿?!
现在你拿着几张破纸回来,说你是被逼的,说你的钱被人昧了……
何大清!你早干什么去了?!”
他吼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这十多年来的委屈、愤怒、不甘全吼出来。
何雨水看着他哥,眼泪流得更凶,却没有上前劝。
有些伤,不是几句解释就能抚平的。她怨她爹,也恨她哥的糊涂和固执。
何大清被儿子吼得踉跄了一下,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像个孩子。
他知道,儿子说的都对。
再多理由,也掩盖不了他抛下儿女的事实。
那些钱,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柱子……”他哽咽着:
“爹……爹不是人……爹对不起你们娘,对不起你们……
爹不指望你原谅……爹就是……就是想看看你们……
把该你们的……还给你们……”
傻柱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瞪着何大清,又看了看旁边流泪不语的妹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和茫然。
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以这样一副凄惨悔恨的模样出现在面前,还带来了一个更不堪的真相……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先……先进屋。”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转身掀开自家那扇旧门帘,率先走了进去。
何大清愣愣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又看看女儿。
何雨水抹了把眼泪,走过去,搀住父亲的胳膊,低声道:
“爹,进去吧。”
何大清机械地点点头,在女儿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那个他离开了十几年的家。
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那些探究的、复杂的目光。
院里还没完全散尽的几个邻居,看着那晃动的门帘,神色各异。
聂文娟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傻柱家紧闭的房门,又想起刚才何雨水嚎啕大哭的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拉了拉旁边哥哥聂文涛的袖子,小声说:“哥,雨水姐也挺可怜的。”
聂文涛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
旁边的聂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回屋吧,别看了。
别人家的事,少掺和。”
他们一家子经历过这院里最乌烟瘴气的年月。
他没出事前还好,他还能为家里人撑起一片天来。
可他出了事儿……
贾张氏拍大腿的哭嚎,阎老西算计的嘴脸,刘海中摆谱的做派。
还有傻柱当初犯浑打人的架势等种种作态,哪一样没见识过?
如今这点变故,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这院里无数算计轮回里又一幕罢了。
同情?有那功夫不如多想想自家日子怎么过踏实。
聂文涛也想到了当时他们被院里人重重包围的景象。
于是一把提着小妹的衣领:“走了走了,别看了。
这么冷的天,把你给冻坏了,大姐姐夫他们还以为我没照顾好你呢。”
聂文娟不耐地扭了扭:“哎呀,放开我,我自己走。”
老聂家关上门后,院子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有人压低了声音:“你说,这事儿能完吗?两千多块呢……
啧,以前我就觉得这老易有点东西,但没想到他是真狠心呢。
两千多块,就……”
“完?易中海这回怕是栽定了。没听王主任那话?‘严肃处理’!”
“那老太太呢?她这么大年纪了……”
“年纪大咋了?年纪大就能昧人家血汗钱?我说你这想法要不得。
再说了,要是何大清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啧啧,当年何大清走,怕是没那么简单。”
“谁说不是呢。这院里啊,水深着呢……”
议论声窸窸窣窣,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和几分幸灾乐祸的窥探。
没人真正为何家父子感到难过。
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更大的热闹的期待,以及对自身可能被波及的隐隐担忧。
秦淮茹早就躲回自家屋里了,隔着窗户缝看着外面。
她心里七上八下,易中海要是真倒了,以后这院里……她不敢想。
棒梗现在跟傻柱住,以后还能不能指望上?
她看着对面傻柱家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
后院其他几户人家,也早就关紧了门。是非之地,远离为妙。
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枯叶。
中院那口老井沉默着,井沿上的青苔在初春的微光里显得湿冷。
街道办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易中海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涣散。
对面的王主任和两个干事看着他,桌上摊着记录本。
“易中海同志,请你如实说明情况。”
王主任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何大清汇款一事,证据确凿。你现在交代,还能争取个态度。”
易中海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嘶声道:“我……我是收过一些钱……
可我也照顾了柱子雨水啊!那些年,没我接济,他们能长大吗?
我……我拿点辛苦钱,也是应该的……”
“辛苦钱?”
王主任微微皱眉:
“据我们了解,何雨水当初初中差点因学费问题辍学。
你所谓的‘照顾’,与现如今两千多元的巨额汇款相比,恐怕远远不够吧?
而且,何大清同志从未授权你收取‘辛苦费’。”
易中海哑口无言,只能反复念叨:“我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另一边的小房间里,聋老太的待遇“好”一些,有杯热水。
但她脸色比易中海还难看,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头。
“老太太,”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干事负责问她:
“何大清说当年是您和易中海一起劝他离开四九城的,有这回事吗?”
“没有!”
聋老太矢口否认,声音尖利:
“他自己跟寡妇跑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那是好心!”
“好心劝他扔下一双未成年的儿女走?”女干事语气平和,话却犀利:
“院里不少老住户都反映,当年您和易中海确实频繁出入何家。
你们谈了些什么?”
“拉拉家常!不行吗?”
聋老太眼神闪烁:“我年纪大了,记不得那么多!”
“那何大清寄钱的事,您知情吗?”
“不知情!”
聋老太答得飞快。
女干事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没再追问,只道:
“老太太,您是老住户,年纪大了,组织上对您是相当宽容的。
但宽容不等于纵容。
如果查实您参与了不当行为,后果您应该清楚。”
聋老太眼皮跳了跳,抿紧嘴唇,不再说话,但那眼神深处,分明闪过一丝深思和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