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内。
黄石公园中部,那片被刻意清理出的隔离带内,汗水、雪水与零星的血水混杂在一起,在灼热的空气中迅速蒸发。
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
碗口粗的松木不断的应声倒下 灌木丛和低矮枝桠也随着大片大片的被清理。一些伤势不轻的人,此刻也用随身短刃艰难地切割着地面的藤蔓和枯草。
张宁宁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长发被热风吹得狂舞,脸颊因高温和劳累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长枪不时点出,将被风卷来的、带着火星的断枝击出圈外,防止它们落入刚刚清除的隔离带内。
张宁宁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尤其是上风口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浓烟如同厚重的幕布滚滚压来,火光在烟幕中跳跃,仿佛一只只狰狞的巨口。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温度亦在持续攀升,脚下的积雪在炎热的高温下,快速的开始融化,让地面变成一滩滩泥冷潮湿的黑泥,但这些黑泥的水分明显低,不过周围高温的炙烤,很快又会变成干松开裂的沙土,令人难以下脚。
“快!把清理出来的杂物都堆到那边,远离隔离带!”张宁宁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抱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隔阂与算计。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是一群试图从自然之怒中挣扎求存的普通人。
“轰隆!”
一声巨响,一棵被火焰烧空了根部的大树在不远处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火星,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不要慌不要乱,大家动手把东西推出去!”
维京的壮汉们自发开始鼓舞士气,在一阵阵号子声中将折断的树木顺着火弹丢了出去。
在众人拼命的努力下,原定的30米安全区硬生生被推出去了,足有50米,整个区域愣是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有100米的不规则圆形场地。
这个面积虽然看似不小,但是面对于汹涌而来的火势而言,简直是不值一提。
灼热的气浪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如同无形的烘炉,烤得人口干舌燥,裸露的皮肤阵阵刺痛。
紧接着,可以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在林中不断的响起,那是火焰吞食森林时发生的咆哮,阵阵的爆鸣声,不断的传来,一阵阵吐火的火舌从火团中迸发而出落在事先烧好的隔离带中,只能无力的哀喘一下,瞬间归于消无。
很快,一道赤红色的火线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那是一堵移动的、高达数十米的火墙!所过之处,参天古木如同火柴杆般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哀鸣,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灰蒙蒙的天空彻底染黑。
汹涌的火焰将周围的声音全部吞噬,无论是那些记忆于鼓点上的赞歌,还是刻于石碑上的诗篇,在这汹涌的火焰之下,似乎都是不值得一提。
蒸腾的火焰似乎伸出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在场每一个年轻人的咽喉,令人无法呼吸。灼热的热吻,舔出来的温热舌头舔舐着每一个人的汗液,带走身上的每一寸水分,一些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人,已经双腿发软,瘫坐在地,眼中失去了光彩。
“所有人清完自己区域里的工作,赶紧退到中心来!不要继续干活了,赶紧往回撤。”张宁宁厉声的喝道。
望着那冲天的火焰,张宁宁心里颇有一种万马奔腾的感觉,周围那种众志成城的感觉,确实让人感到心安,但是那种绝望之感同时不弱于那份心安。
你妈的杨旭真是出个好主意,不仅解决了应有的麻烦,甚至还有可能解决制造麻烦的那一批人!
简直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张宁宁心里发誓,只要自己能够安然的从这里离开,保证要给杨旭一点颜色瞧瞧。
听他的计策,这么玩还真容易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火墙悄无声息地撞上了隔离带。
最外缘那些刚刚被砍倒、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树木和灌木,瞬间被点燃,形成了第二道较小的火环。
灼热的火焰舔舐着空气,发出骇人的呼啸。火星如雨点般从空中洒落,众人不得不挥舞兵器或释放微弱的炁韵施展出仅有的远程攻击手段,将那些烧起来的小火堆拍灭。
热浪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火焰吸入了肺中,让人嗓子一阵发干。
所有人都紧紧靠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将伤势最重的人护在中间。
各种属性的炁韵被动激发,形成一层层或明或暗的光晕,艰难抵御着高温的炙烤。
当所有的人都一脸期冀的盯着周围的那一圈,经过燃烧的隔离带。
那是最后的一道防线,也是大家是否能够存活的根本。
如果那条隔离带效用哪怕差上一点,绕那么一撮撮火苗从缝隙中涌出来,那大家伙的家人就都可以回家开席了。
有心人天不负,更何况是基于求生的本能!
隔离带终于发挥了作用!
火焰在烧光了边缘的燃料后,失去了继续向前蔓延的路径,只能在隔离带外徒劳地咆哮、旋转,无法侵入核心区域半步。
然而众人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松弛,毕竟更危险的很快就要来了。
虽然冬天的山林依旧干燥,但是地上的积雪带来的强大水分也令这些木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燃烧,被打湿的木头很快腾升出灼热的浓烟,伴随着森林的灼热的劲风汹涌地袭来。
浓烟,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令人窒息的热度,瞬间吞噬了隔离带内仅剩的空间。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数米,周围所能观看的只有一片灼眼的黑。
“咳咳咳……”
“眼睛!我的眼睛!”
“呼吸…好难受…”
剧烈的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顷刻间便此起彼伏。
高温尚可用炁韵勉强抵御,但这无孔不入的浓烟却是最大的杀手,修行者终归还是人,终究是无法放弃呼吸,一些修行高妙的修行者可以抗毒,但却无法抗住浑厚的浓烟。
“事先准备好的雪水呢!赶紧拿出来,大家赶紧撕扯下衣服浸泡,掩在口鼻处,所有人都趴下!那几个站着的赶紧给我趴下!”
张宁宁强忍着肺部火烧火燎的刺痛,嘶声喊道,同时从包裹长枪的牛仔裤上扯下一个布条泡进事先已经化好的积雪融水里,捂在口鼻处,全然不顾地上的脏与净,一个虎扑趴倒在地。同时将多余的布条泡湿敷在眼睛上,全然不敢睁眼去看那火势去望那浓烟。
要知道强如孙大圣,那眼睛在八卦炉烧制时也是被浓烟给熏坏了,虽美其名曰是个火眼金睛,但实话实说只不过是一双老害病眼。
张宁宁可不敢保证自己是否有孙大圣那么好的运气,命保住了眼睛还只受轻微的一点儿损伤!
搞不好是会瞎的!
周围人如何做的张宁宁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也没有精力去管,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将自己蜷缩在泥土之中,捂着口鼻捂着眼睛,将头深深埋进泥土里,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着头顶以及周围传来的灼热空气,无可奈何,无力的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人的能力终有尽时,人的能力永远无法做到真的力挽狂澜,尤其是面对那些天灾人祸之时便更显苍白。
水火无情的可怕在于其在大势推导下形成那股令人无法抵挡的趋向,有无数人想要征服它但因自身的狂妄而饱尝苦果,有人想要逃避却无法逃离其无相无形的包裹。
灼热的高温将周围的一切烘烤的如同火炉,窜天的火焰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牢,将人死死困在其中中,炙烤着大地,炙烤着东西,消弭着空气中所有的水分。原本用来御寒的棉服此刻成了沉重的枷锁,厚重的衣服里浸满了汗水,让衣服内部就如同一个蒸箱一样将灼热的温度传递到每一寸皮肤。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脱下衣服,又有一个人敢保证脱下棉服之后,周围的高温是不是会迅速带走其体内更多的水分。
在不知尽头的高温中,喘息声变成阵阵无力的呢喃,有人脸色变得煞白,有人大脑出现了幻觉,有人更是逐渐的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张宁宁趴在地上听着周围的声音,就感觉那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整个人的精神也逐渐开始变得混沌,想要放下手睁开眼睛看一眼世界,可是那只手像是紧紧的固在脸上一样,无法一动,眼皮更是因为紧闭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无法再度抬起。
“我…是不是要死了?”